有如晴天霹靂,兜頭劈下,震在當場的沈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他顫著唇許久,唇際浮起一點虛薄的笑意,上前去攬妻子,“阿蘅,你在說笑是不是,不要鬨了……”
然而他的手,還沒靠近妻子的肩頭,妻子已側身避了開去,再一次眸靜無波地望著他道:“我要與你和離。”
“……為什麼……”沈湛欲走近妻子,妻子卻隻是後避,他僵站在原地,完全無法消化眼前的事實,甚至以為自己其實是身在噩夢之中,僵著唇舌問,“……是為我母親的緣故,是不是……”
“……對不起,對不起,阿蘅,是我不好,之前都是我不好,往後不會再有讓你傷心的事了……”沈湛連連道歉保證,“以後,在我們的新家,你就是說一不二的女主人,沒人再能欺負你,慕安兄也是,我已同母親說了,與你們生死同命,若母親再有對你們不利之舉,我拿命來償,我知道,母親手中權勢越淡,對你的威脅就越小,我也已經在心裡下定了決心,要將母親手中的權柄,徹徹底底地拿過來,用權勢來保護你,阿蘅,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點時間,阿蘅,我做給你看,阿蘅……”
可無論沈湛如何動情懇求,沉默聽著的妻子,最終還是堅決搖頭,“我們應該分開。”
“不!!”
沈湛被這突然的“和離”,驚震地幾近崩潰,他急步上前,緊緊抓握住妻子的手,“那我們離開京城,回青州好不好?我去求陛下,求陛下再讓我外放青州,我們一起回青州琴川,就像以前一樣……”
“回不去了……”溫蘅望著雙眸通紅的沈湛,亦是心如刀割,“……我們回不去以前了……”
她要抽出自己的手,沈湛怎麼肯放,他如溺水之人攀附著最後的浮木,緊緊地抱著她哀求,嗓
音沙啞,“阿蘅,你不要這樣對我,你這是在要我的命,我不能沒有你,你是我的妻子,沒有你的日子,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溫蘅掙不開沈湛的懷抱,咬牙閉上雙眼,一字字沉聲道:“我心意已定,我不要做你的妻子了。”
一整夜,無論沈湛如何懇求,妻子始終心意如鐵,天色初明時,她將一封早已寫好的和離書,放在了他的麵前,輕聲道:“明郎,放了我,也就是放了你自己,我不是一個好女子,我<
無法再心安理得地與你做夫妻,一彆兩寬,就當我們的緣分斷了吧……”
沈湛望著和離書上熟悉的筆跡,心如刀絞,“……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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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連後退,奪門而出,仿佛離開此地,就是離開了這場可怕的噩夢,離去的衣風,帶得那張輕薄的和離書,落入了冰化成水的瓷甕中,墨跡洇濕一片,再看不出本來麵目。
侍鬟仆從隻知小姐房內的燈亮了一夜,並不知內情,放不下心的溫羨,也一直沒有回房歇息,人在附近,見明郎突然奔走離開,打簾進去,見妹妹人站在瓷甕前,望著裡頭一張為水洇濕的墨色紙張,一動不動。
溫羨覷著妹妹神色,輕問:“阿蘅,出什麼事了嗎?”
妹妹輕輕搖了搖頭,又無聲站了許久,一滴淚濺入水中,激起層層漣漪。
天色初明,街道無人,沈湛在長街上一路縱馬狂奔,也不知要往哪裡去,噠噠的馬蹄聲,一聲聲沉沉地砸在他的心裡,一顆心宛如溺在水裡,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也不知這般縱馬多久,朝陽初升,人聲漸起時,沈湛勒馬停在街頭,陽光披拂在他身上,他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恍恍惚惚覺得這就是平常的清晨,他離家去上朝,去官署辦公,然後一天下來,回家見她,她聽到仆從的請安聲,即迫不及待地從房中奔出迎他,他也快步走上前去,夫妻二人手挽著手往屋內走,她問他處理公務累不累,他問她在家裡做了什麼,笑語不斷,如同從前每一個尋常而幸福的日子。
聖上仍在紫宸宮,尚未歸京,平日沒有大朝會,隻會單獨召見要臣,沈湛騎馬去了皇城工部,如常處理要事,就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心裡頭什麼也沒有想,如此半日過去,有旨意至,道陛下宣召武安侯往紫宸宮擊鞠場。
聖上好擊鞠,閒時常召宗室子弟、親近臣子等比賽玩樂,年少時即是如此,沈湛聞召前往京郊紫宸宮,聖上令他做了另一隊的首領,笑對他道:“你一走就快三個月,朕也有許久沒和你切磋了,拿出真本事來,不許偷懶讓著朕,若贏了朕賜宴,若輸了,朕就去你家討頓飯吃。”
沈湛領旨,換穿衣服後,仍以“紫夜”為騎。
比賽開始,兩隊馬蹄疾奔,煙塵滾滾,隨著時間流逝,比分持平不下,“紫夜”乃不世良駒,跑速勝過其他賽馬,沈湛持擊仗在前策馬,兩邊風聲獵獵,恍惚間似是馳騁在青州琴川的春光中,他飛快縱馬,向那個朝思暮想的清影追去,卻怎麼也追不上,隻有一個熟悉的聲音,不斷在他耳邊回響……
……明郎,我要與你和離……
沈湛奮力擊杖,將球打飛的一瞬,回身看去,刺目的日光耀花人眼,滿場的驚呼聲中,他重重摔下了飛馳的快馬,沉悶的痛感,從心底遍襲全身,意識漸沉,所有聲音,都已離他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