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舊事(2 / 2)

臣妻 阮阮阮煙羅 6555 字 9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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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握她手臂的手,一直沒有鬆開,慢慢撫著手腕往下,扣住她的手,淡淡道:“一向年光有限身,不如憐取眼前人。”

從芳華林到建章宮,路經的宮女內監,紛紛垂首側避,暖融春日,她的手,因憂惶畏懼,像冰一樣冷,可先帝一直攥在手裡沒有放開,直到來到建章宮前。

宮人們將她引入偏殿,伺|候沐浴梳妝,她心裡明白將要發生什麼,沐浴時止不住地顫|抖,再好的宮中胭脂,也遮不住她的蒼白麵色,如此戰戰兢兢地被引

入先帝寢殿後,她望著身前不遠處至高無上的大梁天子,忽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先帝手撫上她麵頰的那一瞬間,她用儘畢生勇氣,跪地陳訴過往,請求先帝依律嚴懲那些害死她女兒的畜牲,先帝靜靜聽完了她的“長篇大論”,挽著她的手,令她起身道:“可以,朕答應你,這也是君主應儘之責,隻是你也得答應朕一件事”,澄涼的目光宛若幽夜湖水,像是一眼看到了她的心裡,先帝道,“這樁仇怨了結之後,不得輕生。”</

她先前在宮中受訓學規矩時聽說,如她們這般身份低微的人,侍寢後僅會被封最末的更衣,沒有資格生下龍裔,承恩次日,也會被賜避子湯,但到翌日清晨,她卻沒有等到避子湯,封號也並不是最末的更衣,而是比更衣略高一級的娘子。

她被安排住到偏遠清簡的木香軒,此後很久都沒有見到先帝,再麵聖時,已是一月之後,先帝同她說了凶手被誅、涉嫌謀害之人皆被嚴懲之事,她問先帝,她那可憐的女兒葬在何處,先帝道那孩子被扔進河中,葬身魚腹,屍骨無存。

她悲慟難抑,忍不住泣淚滿麵,先帝靜待她啜泣漸止,輕道:“往事已矣,人世長遠,娘子且向前看。”

先帝總是喚她的封號“娘子”,直到她生下弘兒,晉封“美人”之後。

後宮佳麗如雲,她位低人輕,縱是育有一名皇子,也並不受寵愛,對那些身份高貴的世家妃嬪來說,就如地上的塵埃,連踩都不屑去踩。

先帝淡待弘兒,也淡待她,但,也並不算差,一次她試著開口,請求讓木蘭到她身邊,先帝點頭允了。

又有一次,先帝來時,恰是鶴卿的忌日,她違背宮規,悄悄祭奠亡夫,正被先帝撞見。

這是要命的大罪,她當時嚇得說不出話來,心中反反複複想著,她若去了,年幼的弘兒該怎麼辦,可先帝並沒有怪罪她,隻讓她往後莫再如此,語氣雖淡,可心中約莫還是惱她觸犯宮規,夜裡行事較從前猛烈,那次之後,她有了嘉儀。

好像是失去的女兒,重又回到了她的身邊,她待嘉儀百般疼愛,連她姐姐那份,雙倍地愛她,不舍得她受半點委屈。

有了弘兒與嘉儀,她枯淡的後宮生活,也有了生機,後來,她被封九嬪之末的充媛,住入雲光殿,再後來,不甘永於人下的弘兒,陷入了奪嫡之爭,她隻是個尋常婦人,沒有強大的世家背景,也沒有過人的心機謀略,隻能守著嘉儀,每日為弘兒擔驚受怕,向上蒼祈佑他能平平安安,好在,弘兒出人意料地奪得了最終的勝利,被封太子,入主東宮。

她這個生母,也母憑子貴,晉封為貴妃,遷居貴妃所居的長樂宮,彼時,曾經寵冠後宮、煊赫多年的秦貴妃,已香消玉殞數年。

先帝問她,可知為何會被晉封為貴妃?

她道,臣妾的孩子弘兒,被封太子,她這卑微之人,承蒙聖上恩典,母憑子貴。

先帝當時笑了一笑,並未再說什麼。

弘兒做了太子,她這做母親的,依然為他懸心,有廢太子前車之鑒,她生怕弘兒哪日觸怒聖上,也落得那樣血淋淋的下場。

一日,弘兒不知因何事惹惱了先帝,先帝厲聲斥他,弘兒竟也梗著脖子昂著頭,不肯認錯,父子兩個劍拔弩張,她在屏風後,提心吊膽地瞧了半晌,見先帝氣得要抄起書案上的鎮尺砸弘兒,嚇得她將平日的謹小慎微都忘了,也不顧禦前禮儀,像尋常人家一樣,上前死死拉住先帝的手,勸他消消氣,不要和弘兒計較,又斥罵弘兒,讓他趕緊向他父皇磕頭認錯。

原本盛怒的先帝,看看她,又看看弘兒,不知為何,忽然大笑起來,她與弘兒,都怔看地不明所以,可先帝卻徑將鎮尺丟到一邊,笑得十分開懷,她從未見他那樣笑過。

弘兒入主東宮三年後,先帝病逝在一個大雪日,就像今天,茫茫白雪吹棉扯絮一般,覆蓋了整個天地,也像將所有的前塵過往,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埋葬起來,隻落地一片乾乾淨淨,不染纖塵。

太後目望著窗外紛飛的白雪,經年時光如水,在心中緩寂無聲地流淌,悵惘思緒隨之浮遊,候立寢殿之外的木蘭,抬手接過一片飄落掌心的飛雪,亦是心事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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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這樣大雪紛飛的天氣,太後娘娘總會想起廣陵舊事,想起那位辜先生和她可憐的長女,也或許,有時也會念念,同樣駕崩在大雪日的先帝。

她與太後娘娘相知相伴多年,彼此知心,大都能猜曉對方所想,但有一件事,深藏在她心底,這麼多年,太後始終不知。

許多年前,這樣的大雪紛飛的時節裡,她接到一樁任務,去青州,尋找一位名為薑辛夷的年輕女子,設法相識相知,將她帶入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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