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臨終(2 / 2)

臣妻 阮阮阮煙羅 5719 字 9個月前

但,縱是做了皇帝,是天下人的九五至尊,在她心裡,弘兒還是那個會蒙在被裡偷偷哭的孩子,太後望著榻上裹被蜷臥向裡的皇帝,能感覺到,皇兒不僅僅是身體病了,心裡也有事。

她正琢磨著要怎麼問時,又聽皇帝悶聲問道:“……辜先生,是個怎樣的人……能讓母後愛得這麼久……這麼深……?”

太後輕聲歎道:“他是個普通的讀書人,卻也是母後心中,最好的男子。

母後與你和嘉儀不同,自幼無父無母、無親無故,被賣到辜家為奴,原是到辜家大公子身邊伺|候,可大公子性情暴躁,常懲治奴婢,一次母後沏茶慢了些,即被大公子斥到外麵罰跪,那時是大雪天氣,母後衣裳單薄,跪在雪地裡,頭上肩上都積滿了白雪,整個人都快被肆虐的風雪,吹成雪人了,冰寒刺骨,凍得直哆嗦,幾要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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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母後以為快要這般凍死在雪地裡時,一把傘撐在了母後的頭頂,母後抬頭看去,見是辜家的三公子辜鶴卿,他懷捧著一束新摘的紅梅,問母後為何跪在這裡?

母後哆嗦著說出了緣由,他將身上的鬥篷解下來,披係在母後身上,又伸手扶母後起來。

母後雙腿僵疼地走不了路,他就將傘和梅花塞到母後手中,在母後身前蹲下,讓母後靠上來,母後怔怔地站著不動,他回頭笑道:‘你這樣瘦,不會壓垮我的。’

母後就這樣伏在他的肩頭,一手攏著梅花,一手擎著油傘,撐在母後與他頭頂,他背母後回到了他的住處,向他大哥要了人,從此母後就在他身邊伺|候。

但,說是伺|候,倒有些像做小姐了,鶴卿他,從沒有將母後當奴婢看,去哪裡、做什麼,總將母後帶在身邊,白天,母後與他一起,學讀書寫字、撫琴作畫,夜裡,母後睡在他寢間外的小榻上,鶴卿夜裡睡不著,常從榻上溜下來,喊母後一起在窗下看星星看月亮,悄悄說上大半夜的話,天熱的時候,他帶母後去遊湖賞蓮消暑,天冷的時候,他把他的手爐往母後手裡塞,甚至不讓母親磨墨,說怕凍著手,名義上說是奴婢,其實

倒像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地一起長大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長到十六七歲時,那層窗戶紙雖從未捅破,但母後與他,俱心知肚明,眼前人是心上人,也都知道,對方心裡,同樣也是如此想。

一天,母後聽到辜氏族裡說要給鶴卿議親,對方是個大家閨秀,母後有奴籍在身,自覺身份卑微,是無法嫁與鶴卿為妻的,聽到這樣的事,自然心中難受,夜裡正輾轉反側,聽到內間榻上的鶴卿,也沒睡著,他趿鞋下榻,

撩簾走到母後身旁,坐在榻邊,說他有心事。

母後問他什麼心事,他說他快要成親了,母後心中著惱,立裹著被子翻身朝裡,賭氣悶聲道:‘那奴婢提前恭喜公子了。’

鶴卿笑了笑說:‘可我還不知道,新娘子願不願意嫁給我?’

母後氣道:‘這還不簡單,公子請人上門問一問不就好了?!’

鶴卿溫柔輕道:‘可是新娘子無父無母、無親無故,我隻有坐在她的榻邊,親口問一問了。’”

太後說至此處,柔和的眉眼微微彎起,忍不住輕輕笑了一笑,方繼續道:“後來,鶴卿頂著整個辜氏宗族的壓力,消了母後的奴籍,和族裡長輩周旋了快兩年,終於迎娶母後為妻,與母後許下了琴棋書畫詩酒花、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

不久之後,母後即懷了你姐姐,那也是鶴卿唯一的骨血,隻可惜命苦,剛出世就被歹人害死了,若她還活著,現在該和楚國夫人一樣年紀,定也是個好女子,能像楚國夫人一樣,被嗬護長大,嫁得明郎這樣的好兒郎,與夫君恩愛美滿,安樂無憂……”

榻上的皇帝聽母後說到這裡,裹被蜷臥的身子,又略朝裡縮了縮。

太後暫將對女兒的傷思壓下,歎息著道:“成親之時,母後與鶴卿,曾約定來世仍要結發為夫妻,今世緣淺,無可奈何,隻能留待來世再續。”

“……怪不得……”皇帝輕輕道了一聲。

太後不解,“……什麼怪不得?”

皇帝道:“父皇臨終的時候,最後想見的人是母後,兒臣並沒有遵旨離殿,就悄悄站在簾後,聽見父皇問母後,來世願不願意做他的妻子,可母後……一直沒有回答……”

他沉默許久,低聲問道:“……母後真的……一點也不愛父皇嗎?哪怕隻有一點?”

太後搖頭,“當一個人的心,全都裝滿了另一個人時,哪裡還有空隙,去容彆人……”

“……一點點……”皇帝聲音沙啞地像被鈍磨過,“……分一點點愛,給彆人的可能,也沒有嗎?”

太後道:“沒有半點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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