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恭聲回道:“是,定國公謀逆被誅後,先帝將定國公宅,賜給微臣,做了相府。”
聖上笑問:“滿朝文武,怎就獨獨賜給了丞相?”
裴相兩朝為相,輔佐君王父子,先帝心思深沉,不苟言笑,他為人臣時,小心翼翼,奉命唯謹,今上雖常笑語,明麵看似寬宏大度,但骨子裡卻有幾分像先帝,聖心難以揣度,喜怒難辨,他實不知聖上突然來此為何,突有此問又是為何,隻能恭謹回道:“微臣妄揣先帝之意,想是先帝是在警示微臣,必得時刻鞠躬儘瘁,為大梁朝死而後已,萬不可居功自傲,不忠君王,步定國公後塵。”
聖上沒對他這番說辭說什麼,隻又問道:“朕還聽說,當時老武安侯與華陽大長公主,想要這宅子來著,隻被父皇先賜給了丞相?”
裴相回道:“確有此事”,又補了一句,“隻是老武安侯與華陽大長公主開口時,已經晚了,當時先帝已將這宅子賜給了微臣,禦命既下,不可再變,不然依先帝對老武安侯和華陽大長公主的恩寵,他們想要這宅子,隻是一句話而已。”
聖上聞言歎了一聲,“丞相與老武安侯一文一武,都是父皇最為倚重信任的臣子,是父皇留給朕的左膀右臂,原應君臣一心,共守大梁江山,隻可惜,老武安侯他,走得太急了……”
聖上歎至此處,微頓了頓道:“朕知道,私底下有聲音說,狡兔死,走狗烹,說老武安侯的死,與朕脫不了乾係……”
裴相聽到這話題,簡直背後要冒冷汗,他斟酌著接道:“……小人之言,陛下莫往心裡去……”
聖上笑了笑,“看來丞相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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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相語氣一萬分真摯,“老武安侯既有軍功,又有從龍之功,且還是陛下的姑父與嶽父,陛下仁義,怎會如此?!”
他道:“陛下仁義之心,當彪炳史冊,若非陛下對華陽大長公主手下留情,不想見血,也不必用幾年的時間,平和漸進地打壓華陽大長公主的勢力,陛下為讓大長公主與武安侯府能有退路,寧可多花上幾年的心思與時間,如此寬和仁義,又怎會與老武安侯之死,有半點牽扯,陛下聖心,豈是那些小人,可以用小人之心,妄加揣測的……”
聖上長歎,“這道理,丞相懂,明郎應該也懂,隻可惜朕這姑母不懂,這些年,半點體會不到朕的苦心……不懂也就不懂吧,離不得不懂的那一日,也不遠了……”
裴相道:“陛下運籌帷幄,英明神武。”
這一句奉讚,也不知聖上受不受用,裴相見聖上走至長廊儘頭的幾樹綠萼梅旁,手攀花枝,靜看了許久,忽又問道:“朕聽說,丞相打算招翰林院的侍講學士溫羨,為女婿?”
裴相心道,難道聖上是為此事來此,忙恭聲道:“微臣已打消這念頭了。”
聖上的聲音,像是有些驚訝不解,“為何?是嫌他官階不夠高?還是他做下何事,失了丞相的青眼?”
裴相心中叫苦,暗想聖上何必明知故問,愈發語氣恭謹道:“容華公主既對溫學士有意,小女豈敢與容華公主相爭?!”
聖上攀著花枝的手,猛地一鬆。
此地,當朝丞相陪著聖上在冷風中餓肚子,那邊明華街沈宅,各式佳肴,已端呈上桌,沈湛看妻子低頭扒拉著碗中的白米,一副心事重重、沒有食欲的樣子,想她定是擔憂父親的緣故,安慰她道:“我派出的人,已在路上走了五六天了,很快就會到琴川了,到時候就有消息了,彆擔心……”
溫蘅已知內情,但也不能說,隻能點了點頭,勉強露出一點笑意道:“好,我聽你的。”
沈湛夾了些妻子素日愛用的菜,放在她麵前小碟中,一邊勸她多吃些,一
邊與妻子閒話,想分散妻子的注意力,讓她不要為父親過於憂心。
他說著說著,也說到了溫羨的婚事上,對妻子道:“慕安兄與裴相千金的那樁婚事,怕是不成了……”
“為什麼?”溫蘅不解問道。
“……說是容華公主相中慕安兄了……”
溫蘅一口鮮湯嗆在喉嚨中,沈湛忙端茶送至她唇邊,輕拍她後背,助她順氣,溫蘅喝著茶緩過氣來,立追問道:“容華公主?!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