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要受父皇責罵,結果連責罵也沒有,父皇才看了他上頭皇兄的幾首詩,就有宮侍來報,說秦貴妃病了,父皇一聽,立帶著五皇子與七皇子,匆匆往長樂宮方向趕,他那張被壓在最底下的詩作,根本沒能麵見天顏。
禦駕遠去,皇子們陸續離開南書房,他走在最後,等到四下無人時,悄悄將那欄杆上的小雪人,握藏在寬大的衣袖裡,就這麼一路攥回雲光殿,手凍得沒有知覺也不放開,一直到走回自己寢殿裡,令殿內侍從退下,緊緊闔上殿門,方將那小雪人,從袖子裡拿了出來。
小雪人的“樹枝鼻子”,已在他一路攥回來的過程中,被攥歪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指,將雪人的“樹枝鼻”扶正,靜靜凝望了一會兒,忽地想起殿內燃著炭火,熱氣會把它給烘化的,又趕緊把炭盆弄熄了。
炭盆的紅光暗了下去,他的心,也隨之靜
了下來,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奇怪又可笑,可縱是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去看那小雪人,將它把玩在手中許久,拿了書案上的一隻琉璃筆筒,將雪人小心擱放在其中,把它藏放在靠近榻裡的枕畔。
他那時還很小,可夜裡睡在榻上,目望著夜色中瀅然有光的琉璃雪人,心中卻在想,等他以後長大做了父親,也要給他的孩子捏雪人玩。
幽篁山莊的白雪紛紛揚揚,他團了廊欄上的積雪,一邊捏一邊忍不住想,他與她,會不
會有個孩子……
她來了,姍姍來遲地擎傘走來,他像獻寶似的,把捏做的雪人捧給她看,她照舊是沒什麼表情的,身上裹著禦寒的鬥篷,雙手卻沒什麼暖氣,冷得像冰一樣。
他擁她入室,將雪人擱放在榻邊的金盤上,從後抱著她,擁她在被衾中取暖,漸漸情|動纏|綿,歡|好之後,他摟她在懷,耳聽著雪打窗紙的沙沙聲,心中無限滿足,手撫著她的腹部,同她提到了孩子。
她在他麵前,縱有再多不甘,也大都隱忍,那一次,是他第一次見她如此生氣,連連冷笑出聲,看他的眼神,譏嘲不加掩飾,他不解她為何動怒,他所說都是真心話,他會善待那個孩子,教導他|她,疼愛他|她,哪怕那不是他的,他也會視作親生骨肉。
他在她麵前,其實總說真心話,但她總是不信的,那次也一樣,離開的時候,像忍耐厭惡到了極處,腳步飛快,頭也不回。
他一個人坐在榻邊,怔怔望著那榻上金盤裡的雪人,已化成了一灘水,想起小時候被他藏在琉璃筆筒裡的那一隻,縱是他熄了炭火、凍了一夜,雪人還是在他睡夢沉酣時,悄悄化了……
夢裡,父皇將他抱在膝上笑語,這雪人原是捏給他的,夢醒後,盛著雪水的琉璃筆筒,傾倒在枕上,他半邊臉都被打濕了,眼睫處沾懸著點點雪水,像是眼淚……
雖然從不肯低頭請求父皇垂憐,但他心底,一直渴求父皇的重視與疼愛,越是得不到的,他就越是想要,父皇在他十三歲時駕崩,這份渴求如琴弦斷絕,再也無法得到,是他畢生的遺憾和悵惘,他做了天子,九五之尊,高高在上,以為此後再也不會有求不得,整整六七年的時間裡,他一直如此想,直到在香雪海遙遙一望後不久,他發現,這世上,他還有一件求不得……
越是不能求、求不得,就越是想要得到,人世匆匆,生死無常,他不要再有遺憾,不要徒留畢生悵惘,一日日地執念折磨下,他魔障了……
他自以為得到了,可現在回想過去,得到的那一瞬間,卻好像是失去的開始……
如果她不是……他與她,或還有可能,可如果她是……
不,她不會是!也不能是!!
風雪愈烈,皇帝像從大夢中醒來,沉聲吩咐:“立即派人前往青州,詳查楚國夫人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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