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蘅見父親這般行止,登時眼圈兒泛紅,微哽著說不出話來,溫父看寶貝女兒紅著眼不說話,再看她身邊那個“小賊”,心裡立時明白過來,原是這個可惡的小賊,把他的寶貝女兒偷走了藏起來,不讓他們父女相見,害得阿蘅紅了眼又要掉眼淚,小賊……可惡的小賊啊!!
溫父四瞅了瞅、尋不著掃帚,便捋起袖子要上手,被趕來的溫羨一把抱住,“父親,這是當今聖上!!”
當今聖上本人,見他們一家三口團聚,自覺地後撤半步,語氣溫和地對溫蘅道:“夫人和父兄在園子裡說說話吧,茶水點心一早有人備好了,時辰也還早,可以待到快黃昏時再回宮,朕就在前廳等夫人。”
溫羨如儀恭送禦駕離開後,看向阿蘅,真是有滿腹的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一字還未說出口,雙眸就禁不住有些紅了,輕|顫著唇問道:“這些日子,好嗎?”
溫蘅望著哥哥點頭,“……都好,不要為我擔心。”
縱是和聖上的汙糟醜事,傳得天下皆知,溫蘅也並不在意天下人如何看她,她在意的,是她所在意的人的眼光,病中的父親不知事,那哥哥呢,哥哥如何看她這個不知廉恥、敗壞家風的妹妹……
麵對哥哥關心的目光,溫蘅羞慚難當地低下頭去,被哥哥輕握住雙肩,聽哥哥在她耳邊低道:“……你是為了哥哥的安危,哥哥其實已知道了,哥哥怎會低看你,哥哥隻恨自己無能,隻覺對不起你……”
溫蘅含淚搖頭,“不,哥哥不要這樣想……”
將埋在心底最深處的不堪與苦痛,在最親近的家人麵前,這般赤|裸|裸撕開,溫蘅隻說了幾個字,便哽咽著說不下去,溫羨望著這樣的妹妹,想著她所經曆的苦痛、她如今艱險的境地,也是喉頭微哽,說不出話來,溫父雖不明白,但著急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眼圈兒也跟著紅了,“你們這樣,我也要哭了!”
溫蘅強忍住淚意,轉看向父親問道:“女兒不在的這些日子,您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喝藥?”
“有的有的!”溫父連連點頭道,“慕安說,隻要我好好吃飯喝藥,你就會回來了,所以我聽話,我很聽話”,他上下打量著溫蘅問道,“阿蘅你好不好?在外麵有沒有餓著、有沒有凍著?那個聖上小賊,有沒有欺負你?”
“我很好,沒有餓著,沒有凍著,一切都很好”,溫蘅道,“我現在有事,還得在外麵待一段時間,等事情結束了,我會回到您身邊的,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裡,您要聽哥哥的話,好好地養身體,不要擔心,不要著急。”
以為終於能與女兒團
圓的溫父,聞言難掩失望之色,“你今天不跟我們一起回家嗎?”
……她當然想回家,和父親一起,和哥哥一起,放下一切,回到從前的日子,可是不行……
溫蘅忍住心中酸澀,安慰父親道:“等事情做完了,我會回家的,您彆急”,她如是又說了一遍,這一次,仿佛是在對自己說,聲音輕緩道,“總有一日,事情會有個了結的,我會回家,回到您身邊的。”
溫父雖得了女兒的承諾,但還是為中間
的分離感到傷心,溫蘅極力寬慰好父親,抬手將眼睫淚意拭儘,望向溫羨,嗓音沉靜道:“哥哥,我有事要問你。”
人在前廳等著的皇帝,也沒一直閒著,他寫列了幾道京中市井小食,令人去買,而後將隨帶來的一摞奏折批看完,看天色已近黃昏,命趙東林等收了奏折,起身往後園去,欲看看他們一家人聚得如何,小催一下溫蘅,沒走幾步,就見溫蘅已與她父兄走了過來。
皇帝走上前去,看她眼角處粉光融融,似是流過眼淚,安慰道:“等得空了,朕再帶夫人出來,與夫人父兄相見”,又看向緊皺眉頭、一臉狐疑戒備的溫先生,“先生放心,朕會照顧好夫人的。”
因慕安同他說,得對這小賊以禮相待,這樣做是為了阿蘅好,溫父沒再朝聖上捋袖子,隻是橫眉冷對,輕輕哼了一聲。
皇帝也不計較,含笑攜溫蘅登上莊外馬車,看她手揭窗簾,依依不舍地望著溫羨與溫先生,心道,自今日起,這座幽篁山莊在她心裡,不再隻會同屈辱和痛苦聯係在一起,還有與家人相見的歡喜與溫情,所有她與他在一起的不堪記憶,他都要設法扭轉它們在她心底的印象,一點點地滲透,將她所見的一片漆黑,慢慢潑染上其他顏色,讓他的心,能慢慢地,鑽進她的心裡。
踏著滿地暮陽,車馬緩緩駛離幽篁山莊,皇帝從袖中取出一包糕點,邊打開邊道:“知道夫人原就愛吃錦福記的山楂糕,近來吃食又偏愛酸,所以朕讓人去京中錦福記買了包新做的,此處離紫宸宮還有段距離,夫人要不要吃兩個墊墊肚子先?”
溫蘅望著皇帝手中鮮紅的山楂糕,心裡想的,皆是不久前哥哥所說的話。
……原來聖上早就知道她不是辜先生的女兒,而是負罪在身的定國公府遺孤,卻還是在那時候將錯就錯,封她為永安公主……原來聖上早知道定國公府謀逆一案或有冤情,早就予撥哥哥人手權限,命哥哥率人暗查此事,並不是她所以為的,不會去打他父皇的臉……
手捧著山楂糕的皇帝,看溫蘅既不說話也不動手,勸道:“夫人不餓,孩子或已餓了,還是多少吃一點吧”,又道,“夫人要不想吃這個,朕這兒還有其他的……”
皇帝正準備拆開其他糕點,就見溫蘅伸出手來,自他手裡拿了一塊山楂糕,低首慢慢地咬吃著,皇帝看她肯吃,心中歡喜,可歡喜之餘,又想起明郎那道奏折來,對明郎那樣一個請求,不管他背後有何用意,明麵上,他都是沒法不允的,隻因為,他是喚他“六哥”的明郎……
皇帝在心裡將這事琢磨了一夜,終是在第二日去給母後請安時,提及此事,道過些時日嘉儀生辰,明郎會來宮中,為嘉儀慶生。
太後聽從兒子嘴裡說出“明郎”這兩個字,就想抄起手邊的物事砸他。
……除去明郎外放離京的那幾年,嘉儀每年過生辰,總會央求明郎來宮中為她慶生,這事放在從前,是一家人歡聚用宴,熱鬨熱鬨,可放在今年,便怎麼想怎麼難辦了……
……嘉儀喚了阿蘅許久“姐姐”,嘉儀過生辰,不請阿蘅說不出去,可阿蘅在場,皇後心中如何想,明郎又要來,見著阿蘅、見著皇帝,又是怎樣一番場景……
太後真是越想越頭疼,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眼前這親生兒子禍禍出來的,不想看這禍禍兒子的太後,彆過臉去喝茶,偏生皇帝看母後臉色不太好,追看過去關切問道:“母後,您沒事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太後忍著氣道:“昨晚驚夢,夜裡沒睡好。”
皇帝想到那道藏有“熙”“卿”二字的嵌寶手鐲,默了默問:“母後可是夢到了父皇?”
太後道:“夢見你父皇動手打你。”
雖然父皇待他嚴冷,但真正動手打他,其實也就甩耳光那次,其他有時候父子衝突,父皇剛想動手,就總會被母後求攔下來。但,饒是真正動手隻那一次,母後每每想起,就總是心疼不已,總說是她的低微身份連累了他們兄妹,皇帝以為母後又要自責心疼,忙勸慰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母後不必掛懷。”
“不得不掛懷”,太後神色冷淡道,“現在想想,當初何苦求攔著,就該由著你
父皇好好教訓你,教教你做人!”
<hrsize=1/>作者有話要說:狗:……教做人就算了,說不定還不如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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