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時候,十七八歲的少年大概都喜歡這樣的女孩兒。
頭發會燙成好看又精致的卷,上學紮起來的時候發梢翹翹,看起來成熟又活潑,她們一定很喜歡笑,笑起來很好看,說起話來語速平緩,聲線溫柔。美麗大方,卻從來不張揚。
不喜歡什麼小女孩兒才會喜歡的粉紅色。
也不玩小學生都不玩了的養寵物的小遊戲機。
孟嬰寧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發呆似的兩隻眼直勾勾盯著不遠處那個垃圾桶。
視線有點兒模糊,她抬起手,又用手背很重地抹了下眼睛,低垂下頭。
真煩人。
陳妄真煩人。
她沒忍住吸了吸鼻子,轉身往家走。
走到一半,孟嬰寧腳步忽然停住了。
她人蹲在地上,頭埋進臂彎裡,抱著膝蓋蹲了一會兒。
大院裡寂靜,旁邊誰家和誰誰家的燈亮著,窗大開,隱隱約約能聽見一點說話聲。
孟嬰寧站起身,扭頭走到垃圾桶旁邊。
小遊戲機安靜躺在一堆半腐爛的青菜葉子裡,黑暗裡是很深的暗紅色,像朵開敗了的玫瑰。
她彎下腰,半顆小腦袋幾乎要伸進垃圾桶裡,手伸過去,指尖輕輕的,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它。
孟嬰寧收回手,直起身來垂著眼,低聲嘟噥:“我才不要這個。”
孟嬰寧轉身回家。
家裡客廳的燈開著,孟父孟母今天和朋友出去吃飯,還沒回來,她踢掉鞋子,將鑰匙放在桌上,扭頭拉開電視櫃的抽屜。
老舊的實木做古電視櫃,抽屜一拉開,裡麵有很淡的木頭味兒。
孟嬰寧從裡麵翻翻找找,最後翻出了一個卷發棒,又搗鼓了一堆東西出來,抱著進了衛生間。
她將懷裡的一堆東西放在洗手台上,馬桶蓋放下,坐在上麵細細端詳著洗手台上麵那一堆破爛兒。
先拿起了卷發棒。
孟嬰寧猶豫了片刻,站起來走到電源旁邊,將卷發棒的電線拉開,插上,回憶了一下孟母是怎麼用的。
她拿著黑色的塑料把手那端,另一隻手拽了拽自己的頭發,拉掉皮筋,扯了一綹出來,動作緩慢又笨拙地往金屬的橢圓形棒身上麵纏。
卷發棒上的金屬片慢慢升溫,滾燙,孟嬰寧彆著手,動作彆彆扭扭地捏著頭發,纏到最末端,她想把頭發從上邊兒摘下來,腦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指尖結結實實地捏在卷發棒的金屬片上。
燒灼的痛感頓時襲來,孟嬰寧手猛地一縮,卷發棒應聲而落,清脆一聲掉在了洗手間的瓷磚地麵上。
她回過神來,垂眸去看,拇指和食指很迅速的紅了,指腹處的皮膚鼓起來,燙出了兩個小小的水泡。
孟嬰寧紅著眼,輕輕哈出一口氣。
指尖火燒火燎的燙著,像是燃燒著兩簇火苗,疼得發顫。
……
“後來那卷發棒不是被摔壞了嗎,我還記得孟姨拽著嬰寧耳朵在院門口訓她,也是奇了,”二胖笑道,“咱們這出了名的死要麵子小哭包被當著大家的麵兒那麼訓,那次竟然愣是一滴眼淚都沒掉,孟姨還以為她是不服氣,給氣得不輕。”
一下午麻將打到晚上,餓了,一幫人鬨哄哄嚷嚷著吃點新鮮的,最後跑到路邊攤去擼串子。
酒足飯飽,開始聊天,基本都是從小到大相熟的人,你家和我家隔扇窗,說起小時候的黑曆史來那可是太多了,能滔滔不絕講上一晚。
二胖把啤酒瓶往小方桌上一撂,他喝酒上臉,這會兒連眼皮都是紅的,嬉皮笑臉湊過來:“狐狸,現在會卷頭發了嗎?”
這會兒晚上十一點,孟嬰寧有點兒發困,靠在座位裡,手裡拿著串蜂蜜烤吐司片兒慢吞吞地吃,聞言看了他一眼,拖腔拖調地說:“不會呢。”
二胖笑倒:“你說你們小姑娘那會兒都是什麼審美呢,還偷偷拿媽媽的卷發棒卷頭發,顯多老,還是你這黑長直好看。”
因為白天吃飯換座的事兒,林靜年現在可太煩他了,一整天光聽這人在耳邊逼逼,她坐在旁邊擼了一串羊肉串翻了個白眼:“你懂個屁,那個時候就流行大波浪,小姑娘都喜歡。”
孟嬰寧笑著咬了口土司片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是的是的,就流行呢。”
二胖努力地回憶了一下,一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兒:“我記得那會兒小姑娘確實都流行這個發型,現在一想吧,覺得老,但當時,好像還真覺得挺好看。”
二胖沉吟:“男生也都喜歡,學校裡有哪個女生發型花花就覺得特彆成熟好看,也新鮮。”
孟嬰寧專心地吃吐司片兒,眼都沒抬。
二胖忽然興奮:“尤其陳妄,就特彆喜歡,路過看見個大波浪他都得多看人一眼的,你知道吧。”
二胖還記得那會兒他還問過陳妄:“怎麼了妄哥,喜歡成熟款的啊,看的這麼入神?”
陳妄當時挺淡定的,不知道想起什麼來,還笑了一聲:“看看這破頭有什麼好卷的。”
少年情懷總是詩,傲嬌嘛,喜歡的從來不會承認的,二胖都懂得。
他這邊說得起勁,孟嬰寧吃的更起勁,手裡串吐司的釺子一扔,又伸手拿了一串,咬著點點頭,歎了口氣道:“我可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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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桓生日這天晚上眾人瘋到了淩晨。
淩晨兩點,陸之州接到二胖電話,聲音虛弱,還喘著粗氣:“之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