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找一個他喜歡的類型的女孩子,可能是高中時候跟他一起走,和他一起買了杯子和粉色的小寵物機的那個女生。
她燙很成熟的卷發,性格溫柔,她不喜歡粉色,覺得那些小玩意兒很幼稚,所以陳妄就算買來了也會轉手給彆人,就像她很久以前曾經得到過的那個小小的寵物機一樣。
他們會結婚,會有小孩,會一起陪著他們的小朋友長大,然後再一起慢慢變老。
而孟嬰寧自己,她當時想能喜歡上彆人,她就一定不會再喜歡他了,如果實在不行,她就孤獨終老,其實一個人也挺好的。
但是時間久了,大概難免會覺得有點寂寞。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一輩子寂寞,孟嬰寧曾經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嘗試和努力。
大學期間參加社團活動,隔係聯誼,認識不同的人,嘗試著去喜歡那些也喜歡她的男生。
直到再次見到他的時候。
孟嬰寧發現還是不行。
昏暗的酒吧二樓走廊,男人靠著牆站在那裡,眼神沉冷。
他居高臨下的看了她一眼。
他隻看她一眼。
孟嬰寧就能手足無措,幾乎同手同腳,慌到電話那邊林靜年說了些什麼她都沒辦法馬上反應過來,慌到包丟了一直到家門口才發現。
她那時候根本沒想過自己還能跟他有什麼結果。
也沒想過有一天,他也喜歡她了。
他們擁抱過,接過吻,孟嬰寧甚至還能想起男人身上的味道,懷抱的溫度,唇上濕潤柔軟的觸感。
她從懵懂的少女時代,青澀的情竇初開,從她自己甚至還毫無所察的年歲就一直惦記著的,喜歡著的少年。她努力窺探著,鼓起勇氣追逐著的少年終於停在她麵前,走到她身邊,她們從此有了新的關係——她的男人。
她現在卻要死了。
她忽然覺得非常、非常的舍不得。
一想到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一想到自己的存在可能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孟嬰寧大腦嗡嗡響,心臟也跟著一蹦一蹦的疼。
視線有些模糊,等到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很大聲的哭出了聲,白色的塑料束線帶嵌進肉裡勒出深深的血痕,她低下頭在手臂上狠狠蹭了一下眼睛。
金屬鏈子摩擦的聲音清晰入耳,剛開始,孟嬰寧有些沒反應過來,直到撞門聲響起,有人在叫她。
她淚眼婆娑抬起頭來。
連續幾聲以後,砰的一聲巨響,天台的門被人撞開彈到水泥牆麵上,男人穿著黑色衝鋒衣衝進她的視線裡,她看著他快步走來,手指順著束線帶縫隙順進去勾住,然後往外猛地一扯,另一隻手抓著她兩隻手手腕拉出來。
孟嬰寧這會兒不敢說其他的,她不知道現在過了多久,手腕已經沒什麼知覺了,去捉他的袖子:“陳妄,那邊……”
“我知道。”
陳妄嗓音嘶啞,抬手把她的腦袋扣進懷裡,抬眼掃了一眼天台儘頭電子鐘一般的矩形盒裝物,細長的一個,被鐵水澆上一圈嚴絲合縫嵌進天台牆麵,看這個大小,他們所在的這棟樓至少上麵三層都會被轟得一乾二淨:“我知道,沒事。”
孟嬰寧也跟著他看過去,紅色的數字正在一跳一跳的倒計時——
6。
5。
4。
來不及了。
無論怎麼樣都來不及了。
“陳妄,我要死了。”孟嬰寧忽然說。
陳妄轉過頭來。
我要死了,但我還有好多事情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比如因為你喜歡其它類型的女生,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想讓自己變成另一個人的樣子,做了很多很蠢的事。
比如之前被你扔掉的那個養著咪咪的寵物機,其實我撿回來了,不過它最後還是壞掉了,現在也打不開機。
比如我真的很喜歡你。
喜歡你很久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孟嬰寧閉上眼,緊緊拽著他的袖子:“我們要死了。”
“彆怕,”陳妄垂頭,親了親她的發頂,手臂有力地圈著她,單手抱住站起來,一邊往前走一邊低聲叫她:“寧寧,彆怕。”
他步子很大,幾乎是跑過去的,豹子一樣衝到天台邊緣蹬住一躍而起。
下一秒,孟嬰寧隻覺得有一股極大的力道裹著她飛了出去,陳妄緊緊抱著她整個人向對麵樓撲過去,失重感還沒來得及襲來,就聽到轟的一聲仿佛就在耳邊爆開。
陳妄下意識的抬臂將孟嬰寧整個頭摁進自己胸膛。
火光伴隨著巨大的爆裂聲在他們身後與頭頂炸開,滾燙灼熱的氣流熱浪似的在半徑內噴薄而出,爆炸產生的巨大的衝擊將人推到對麵那棟樓的天台邊緣。
陳妄看準時機在下墜之前將懷裡的人猛地往前一甩,一聲悶響,孟嬰寧整個人摔在天台水泥地麵上,陳妄抬臂扣住天台邊兒,整個人吊在上麵蕩了兩個來回,而後上臂肌肉一鼓,小臂屈起,抬腿蹬著牆麵整個人往上竄了一截,掌心扣著地麵動作利落淩空翻了上來。
他們身後幾秒鐘前站得那棟樓上麵兩層已經被轟得粉碎,衝出的灼熱火光夾雜著熱氣近在咫尺咆哮而出。
陳妄躺在地上,單手撐著地麵爬起來,轉頭視線去找孟嬰寧,剛抬眼,就看見小小一團影子朝他跑過來。
跌跌撞撞,幾乎是連滾帶爬地。
孟嬰寧整個人直直撲進他懷裡一把抱住他,勢頭很猛,陳妄被衝得身子都往後仰了仰。
陳妄笑了一聲,單手環住她:“你想把我推下去?”
孟嬰寧一句話都不說,也不抬頭,隻哭著緊緊地圈著他的腰。
整整一晚上所有的負麵情緒在此時此刻終於找到了可以宣泄的出口,她在他懷裡像個小孩子似的、歇斯底裡的哭。
陳妄環著她的手臂緊了緊,嗓子有些艱澀,半晌,才緩聲說:“沒事了。”
他抱著她,聲音低啞而溫柔:“沒事了,我在這兒了。”
孟嬰寧吸著鼻子抬起頭來,哭著看著他。
她臉上濕漉漉的,淚水混著灰燼臟兮兮地糊了滿臉,隻有一雙眼睛是明亮的,映出他身後漫天的火光,璀璨漂亮。
她沒說話,雙手抬起捧著他的下顎,仰起下巴吻住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