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煦並沒有馬上回答顧舒窈的這個問題。
他用他那一雙像深不見底的夜海一般的眼睛,默默地看著顧舒窈。
而顧舒窈則坦然地麵對他的注視。
長達五分鐘的靜默過去,溫煦才悠然開口,答顧舒窈道:“因為,朱成章與我有血海深仇。所以,我要他死。”
這樣血腥的話,溫煦用他那如編鐘般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說來,莫名有一種詭異的美。
聽到溫煦這般直接的回答,顧舒窈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就這麼簡單?”
溫煦瞧著顧舒窈,反問:“難不成將軍以為,我是覺得朱成章此人性情暴戾,若是為人君王,必會使大吳民不聊生?”
說到這兒,溫煦眉眼舒展,倒是徐徐地笑了:“阮將軍未免也太看得起我溫煦了!我溫煦心眼小,裝不下這麼大的天下。”
顧舒窈沒說話。
她在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溫煦。
沒等到顧舒窈的回應,溫煦扇了扇自己又長又濃密的睫毛,問她:“怎麼?將軍不信我的話?”
這回,輪到顧舒窈笑了。
同溫煦那種春風化雨的笑全然不同,顧舒窈笑起來,是像皓日當空一般的耀眼。
“你這話,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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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的溫煦是個炮灰。
先帝仍在世時,身為八皇子的朱成章南下兩湖處理水災一事,判了一樁錯案,將溫煦的父親、長沙府通判溫知恩斬立決。溫知恩死後,妻子王氏亦隨之殉情去了,留下了當時年僅十歲的獨子溫煦。
後來事實證明朱成章在此事中做錯了,但是他並不承認,也沒有替溫知恩平反昭雪。
溫煦因此恨毒了朱成章,所以才潛入晉軍,伺機為父報仇。而遲遲找不到機會下手的溫煦,最後選擇了孤注一擲,將賭注全部壓在了晉軍主將阮碧城的身上。
卻不想自己才說完要阮碧城殺了朱成章取而代之的話,阮碧城便一記手刀將他個文弱書生現場劈暈,當場就給銬了起來,交給朱成章發落。
朱成章心狠手辣,十八般酷刑輪番上陣,將溫煦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後,溫煦是被朱成章淩遲至死的。
而這輩子,阮碧城的芯子換成了顧舒窈,溫煦的命運,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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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上輩子阮碧城全部命運的顧舒窈知道溫煦這話沒有說假。而她試探他的目的也已經達到。
相視笑過,顧舒窈和溫煦很有默契地達成了共識。
自己將桌上的茶壺拿過來倒了一杯冷茶飲了,顧舒窈沉吟片刻,問溫煦道:“那你為何會找上我?我阮碧城對朱成章的忠心是人儘皆知的罷?”
溫煦扶著桌子在顧舒窈身邊的空凳子上坐下,道:“不搏一搏,怎麼知道將軍您的忠心是真是假?”
顧舒窈嗤笑了一聲:“那你這輩子,算是搏對了。”
對於顧舒窈這話,溫煦有些不解:“這輩子?”
顧舒窈並沒有理會溫煦的這個反問,而是開口直奔主題:“溫先生籌謀這許久,可想好了弄死朱成章計謀?”
“將軍喚我溫煦即是。”溫煦糾正了顧舒窈一句,方帶著些挫敗感道,“將軍,實不相瞞,我進入晉軍整整三年,觀察了朱成章整整三年……不得不歎服,朱成章這個人防備心真的很重。我幾乎沒有下手的機會。”
顧舒窈知道溫煦說的是實話。
朱成章就是這麼個心機重的人。阮碧城愛了他那麼多年,他到最後還是不相信她,要她去死。
溫煦不過一介小小主簿,手無縛雞之力,找不到機會殺朱成章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