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五九年初秋, 宋家大隊沒有快要秋收的喜悅，因為乾旱，今年收成注定不會太好。
隊員們靠著日夜挑水, 累死累活的救活了一部分，但是減產已經成為必然。
隊裡的老人們苦著臉蹲在田壟上, 手上摸著稻穗。
今年因為缺水的關係, 稻穗都挺癟的，不夠飽滿。
“這一畝地能收二百斤就不錯了。”老人邊說邊搖頭，“還得交公糧呢, 咋還有糧食往下分, 今年要苦嘍。”
不隻老人們愁，所有人都在愁, 連平時就想著玩的小孩子也勤快起來，跟著哥哥姐姐們挖野菜采蘑菇。
不過沒到絕望的時候，因為去年老和尚的事，差不多家家都或多或少的留了些糧食。
一時半會不會餓死。
但是人們真正怕的是，天災會繼續，因為老和尚說了要三四年呢。
以前他們半信半疑，現在卻是深信不疑。
但越是相信越是絕望，因為留的糧食太少了，一年還將把熬過去，三四年怎麼活。
宋大伯作為隊長，愁的嘴上全是大火泡。
這幾天他沒少往鎮上跑。
可上邊也沒啥信兒。
不過聽說外頭鬨災得地方很多，他們這還不是最嚴重的, 上邊一時半會顧不上他們。
也就是說，公糧還要照常交。
可交了公糧，剩下的糧食估計連人頭糧都不夠。
這還是他聽了二弟的話, 改種了不少耐旱的高粱和地瓜。
要不然更慘。
宋大伯抹了把臉，準備把隊上的老人和乾部都叫到一起，商量一下咋辦。
宋爹也被叫去了。
晚上宋紅米寫完作業，又鳥悄去了新房東屋。
木板門不隔音，影影綽綽的聽到宋爹娘在說話。
她往西屋看看，已經沒亮了，應該是睡覺了。
小聲敲了下門，“爹娘，是我。”
慢慢的推門而入，宋紅米還扭頭看了眼西屋。
很好，仍然沒動靜。
宋紅米進屋關門喊人一氣嗬成。
“你成天就鬨妖，大晚上的不睡覺，來乾啥。”宋母心氣正不順呢。
宋紅米對著宋母傻笑兩聲，抓著宋爹急問，“爹，大伯他咋說的？”
宋爹歎口氣，“能咋說，都這樣了。再等一陣子就要收糧了，不管咋地公糧得交，然後分人頭糧，工分可能又要打白條，反正隊上沒錢。回頭會多進兩回山，看能不能找些吃的。明年除了幾塊特窪地，都不種水稻了，改種地瓜、苞米和高粱。”
宋紅米點頭，種植耐旱作物也是個辦法。
“爹，還有呢？”就沒啦，這麼精辟。
“大家夥你吵吵我嚷嚷的，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來。”宋爹的意思就是沒了。
“明年有可能還乾旱啊！”宋紅米有些急。
“這不是不種水稻了麼，咱家的自留地也都種地瓜，菜就挖野菜對付對付吧。”這時候，能吃飽肚子才是最主要的。
宋紅米深呼吸一口，“爹，這不行啊，我們得主動啊。”
“主動乾啥？”宋母翻了個大白眼。
“既然知道明年有可能缺水，我們就得存水啊。”宋紅米說的理所應當。
這不是都該想到的麼。
“今年水溝都快漏底了，還哪有水。”宋爹搖頭。
要不是去年政府給打了口深井，他們可能真沒水喝了。
“可是冬天會下雪啊，雪化了就有水了。”她們這不存在不下雪的情況吧。
宋爹直接站了起來，在地上轉圈圈，“還真是，雪水也是水。”
“隻要多存些水，就能多種些水稻了。”宋爹還是想種水稻的。
宋紅米不得不給潑涼水，“可彆，地瓜、土豆就很好。有雪也不定存得下多少水。”
“就是，彆想太美，到時候太陽一大（照），多少水也曬沒了。”宋母並不看好。
宋爹又坐回炕沿了，“我明個和你大伯商量一下。”
“行了，快回去睡覺吧，明個你還上學呢，家裡的事你彆管，餓不著你，你隻管好好讀書。”宋母攆人了。
宋紅米乖巧點頭，“那爹娘我去睡覺啦。”
又鳥悄的出去了。
等到回到了自己屋子，宋紅米忍不住想到，她剛才經過宋二哥的屋子，裡頭一點亮都沒有。
今年還真是多事之秋。
因為乾旱，土地減產，宋母也沒心思給宋大哥找對象了。
之前說要給宋大姐介紹的，也沒了動靜。
不過這都在預料之內，飯都快吃不上了，誰還有心情顧忌這個。
可是宋二哥再次落榜是她沒想到的。
這次就差了一分。
真的是…太遺憾了。
宋紅米的意思是讓宋二哥再複讀一年。
宋爹宋母都同意。
她們也為這一分憋屈。
可是宋二哥卻有些自暴自棄，將書本全部扔給她，就開始跟著宋大哥下地乾活了。
誰說不聽，拿宋母的話說，跟倔驢似的。
還是宋大哥和她說，宋二哥其實想讀書，可是今年鬨災，家裡都快吃不上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