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月一笑,道:“寫得不錯。”
小傑聽了,眼神都亮了幾分:“真的?”
沈映月點點頭。
就在這時,小傑的母親田氏來了。
田氏本來是過來找小傑的,但一見沈映月和柳若琴,便連忙福了福身子,道:“奴婢見過兩位夫人。”
沈映月見到田氏,忽然有了幾分印象。
田氏之前在後院做工,但馬管事調整完府內的考核製度之後,便有不少人騰了出來,去乾彆的活兒。
田氏便是其中之一,如今,她調到了後廚。
既要兼顧後廚,還要照顧小傑……應該並不輕鬆。
沈映月淡聲:“免禮。”
田氏笑了下,將小傑拉到一旁,道:“這孩子總嚷著想來找立行小公子玩,一玩就忘了時辰,沒有給兩位夫人添亂罷?”
柳若琴笑道:“小傑很乖的。”頓了頓,她指著沙池裡的字:“他的字也寫得不錯……已經上私塾了嗎?”
一提起這事,田氏默默搖頭,答道:“這字是奴婢的夫君教的,私塾也還在找……”
柳若琴聽了,輕輕應了一聲。
沈映月卻思索起來……史管家是官奴出身,這田氏……不用說,自然也是奴籍。
在大旻朝,官奴與私奴不同,除非得朝廷大赦,否則一輩子都是奴籍。
而奴籍又比賤籍稍微好些,有讀書、經商、務工等權利。
柳若琴最近也在找私塾,便興起問道:“我聽說近日裡,史管家經常出門,是不是已經有看好的私塾了?”
田氏麵色微頓,眼神暗了幾分,低聲道:“還未曾找到能收小傑的私塾。”
話音一落,小傑麵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默然低頭,踢起了腳邊的小石子。
沈映月頓時明白了。
大多數私塾,都隻願意接收良民的孩子,一般來說,良民也不會同意自己的孩子,與奴仆的孩子為伍。
史管家和田氏,雖然兢兢業業,在鎮國將軍府占了一席之地,但依舊無法解決小傑求學的問題。
沈映月思忖片刻,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單獨請一位先生,教授小傑……但這必然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以史管家和田氏的能力,應該是養不起一位像樣先生的。
田氏還要回廚房幫忙,便衝沈映月和柳若琴福了福身子,拉著小傑離開了。
小傑走之前,還將他寫字的木棍撿了起來,寶貝似的塞進了口袋裡。
柳若琴看著他們的背影,低聲道:“我原本問過史管家,要不要幫他請一位先生,但史管家拒絕了。”
沈映月秀眉輕蹙,問:“為何?”
柳若琴道:“你來的時間短,還不了解史管家……他一貫嚴於律己,周到妥帖……他擔心,如果我們區彆對待他的孩子,會惹得其他的家丁不滿,反而難以收場。”
沈映月聽了,低聲道:“自古以來,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史管家的說法,也不無道理。”
-
沈映月回到書房。
這書房原本是莫寒的,但她如今用得順手,便將莫寒的東西,都搬到了裡間。
將書房外間,布置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
巧霜敲了敲門:“夫人,流光閣的冊子送來了。”
沈映月抬手,接過冊子。
還未翻開,便道:“這次一定是馬管事記的。”
巧霜忍不住問道:“夫人,您怎麼知道?”
沈映月笑了下:“若是廖先生寫的,會在重要的頁數裡麵,插上書簽。”
一個人的工作習慣,是會體現在細節當中的。
這是流光閣的記事簿,專門用來記錄收集到的信息,經手的人隻有廖先生、馬管事和巧霜。
沈映月翻開一看,果不其然,上麵寫得密密麻麻,重要和不重要的內容混在一起,一行接著一行,讓人眼花繚亂。
沈映月無奈笑笑,這馬管事對外長袖善舞,但論條理性,和廖先生差了十萬八千裡。
沈映月道:“明日,讓馬管事來見我。”
巧霜點頭應聲:“是。”
沈映月開始翻看流光閣的記事簿。
現在已到了初冬,越來越接近年底,夫人小姐們討論的日常,無非是添些什麼華貴冬衣、釵環首飾,這內容並沒有什麼含金量。
沈映月繼續往後翻。
有人提到大理寺與巡防營正在掐架,就為了之前鎮國將軍府遇刺一事……兩邊相互推諉,鬨得皇帝不悅。
沈映月蹙了蹙眉,這大理寺和巡防營的辦事效率也太低了,況且……遇刺之後,大理寺和巡防營的人表麵上說著在查案,實則,隻來過鎮國將軍府一次,連案發的細節都沒有問清楚。
果真是一幫酒囊飯袋。
沈映月看著流光閣的記事簿,倒是頗有幾分前世,看新聞的感覺。
忽然,沈映月看到一條記錄,上麵寫著,翰林院大學士去看望了病中的沈太傅。
沈太傅,就是沈映月的父親。
沈映月自從穿越過來,還沒有正式見過他。
在辦理莫寒的後事之時,沈太傅便派人傳話來,說患了風寒,身子不適,無法前來吊唁。
而後,沈映月差人回府問話,沈太傅又讓下人告知她,先顧好鎮國將軍府,不要急著回去。
沈映月重孝在身,確實也不宜到處走動,便一直沒有回過太傅府。
待這段時日忙完,她要回去看一看父親才是。
就在沈映月思忖之時,外麵卻響起一陣腳步聲。
“二嫂,在嗎?”
是莫衡的聲音。
沈映月斂了斂神,淡定地收了記事簿,一抬眸,恰逢莫衡走了進來。
莫衡見沈映月坐在莫寒曾經的位置上,微微一愣。
莫衡長眉挑了挑:“你居然敢坐他的位置?”
沈映月淡淡瞥他一眼,問:“如何,有毒嗎?”
莫衡輕哼了一聲,道:“那倒不是……莫寒可小氣得很,他這書房,從不許人進來,更彆說讓人坐他的椅子了。”
沈映月“哦”了一聲,道:“將軍在天有靈,應該不會怪我的。”
莫衡又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喃喃道:“原來他有這麼多書,不但是個武癡,還是個書呆子……嘖嘖……”
沈映月:“……你今日是閒得慌?外麵的庭院還沒掃,你可以去幫忙。”
莫衡連忙斂了斂神,道:“當然不是!”
他走到沈映月麵前,鄭重地拿出一幅卷軸。
這卷軸收得仔細,纖塵不染。
沈映月抬眸:“這是什麼?”
莫衡輕咳了下,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畫的,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