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管家頓時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心裡熱乎乎的。
且不說小傑從未當過書童,就算真的是書童……一個書童的工錢,如何抵得過文淵書院的學費?
沈映月這般說,無非是為了史管家心中好受些罷了。
史管家心裡激動不已,連忙轉頭,對小傑道:“小傑,還不快給夫人磕頭!”
小傑二話不說,便放下了筆墨,要來給沈映月磕頭。
沈映月清淺一笑,道:“磕頭就不必了,入了文淵書院,好好給你父親爭口氣。”
小傑乖巧點頭,聲音十分堅定,道:“小傑一定好好努力,不讓父親、夫人失望!”
立行也高興地拍起了小手:“可以一起入學嘍!”
兩個孩子的笑聲,傳出很遠。
天色漸晚,巧霜便將立行和小傑帶出了書房。
而史管家卻站在門口,踟躕地看了沈映月一眼,欲言又止。
沈映月重新拿起書本,緩聲道:“史管家,還有何事?”
史管家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
“夫人,小人……有罪。”
聽到這話,沈映月抬起眼簾:“此話怎講?”
史管家鼓起勇氣,走近了兩步,便將尚書府找他的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史管家神色有些沉重,道:“夫人……事情就是這樣,小人雖然接觸了尚書府的孫夫人,但絲毫沒有透露鎮國將軍府的消息,更沒有要背叛將軍和夫人的意思,還望夫人明鑒。”
沈映月凝視史管家一瞬,道:“史管家既然自己做了決定,為何要將此事告知我?就不怕我知道後,與你生出嫌隙來麼?”
史管家釋然一笑,道:“原本……確實不敢告訴夫人。”頓了頓,他道:“但見到夫人對小傑這麼好,我若不以誠相待,反而是小人行徑了。”
沈映月打量著史管家。
他一貫文質彬彬,儒雅平和。
但此刻,麵上卻因愧疚,而微微泛紅。
史管家繼續道:“小人身為管家,本該以身作則,不應與其他府邸接洽。若夫人要責罰小人,我也甘願領受,絕無怨言。”
他這話說得認真,連肩膀都在微微顫動。
沈映月沉默了片刻,輕輕笑起來,道:“我早就知道了。”
史管家微怔,他驚訝地抬起頭來,問:“夫人……早就知道了?”
沈映月頷首。
她沉聲道:“昨日聽說你出去找私塾,但無意之間,又聽到大嫂說,昨日大半私塾都休沐……所以,我便猜到了。”沈映月說罷,又補充了一句:“隻不過,我不知道是戶部尚書府。”
在莫寒下葬之前,戶部尚書孫大人,還代表皇帝,將夜明珠送來了鎮國將軍府。
沈映月與那孫大人,有過一麵之緣。
雖然隻是寥寥數語,但沈映月總覺得那孫大人城府極深。
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挖鎮國將軍府的人,隻怕不單單是為了找個管家,而是有更深層次的目的。
史管家神色複雜地看著沈映月,道:“既然如此,夫人為何還幫小傑解決入學之事?”
若是尋常的主母,得知手下之人,可能生了二心,指責都來不及……而沈映月居然還不聲不響地,幫小傑找好了書院。
史管家有些不解。
沈映月道:“正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如今鎮國將軍府蒙難,若史管家有了更好的去處,要離開這裡……也是人之常情,並沒有什麼對錯之分。”
史管家凝神聽著。
沈映月繼續道:“看一個人,不必看他說什麼,看他想什麼,而要看他做什麼。如史管家所說,你一沒有出賣鎮國將軍府的消息,二沒有離開鎮國將軍府另謀高就,那你就是鎮國將軍府的人。”
“既然是我沈映月的人,我便容不得你們受委屈,但凡能幫的,我會幫一把,這便是我的行事準則。”
沈映月聲音平靜,既沒有施恩的優越感,又沒有刻意的討好,令人十分舒服。
史管家不由得肅然起敬。
他站直了身子,對沈映月深深一揖。
“夫人大恩,小人感激不儘……此生,願為將軍和夫人肝腦塗地,矢誌不渝!”
沈映月低聲道:“史管家能留下,也是鎮國將軍府的幸事。”
兩人相視一笑。
頓了頓,史管家忽然想起一事,他沉聲道:“夫人,明日,小人想去尚書府,拒了那孫夫人。”
孫夫人之前便總是差人送信來,史管家擔心她居心不良,從內心來說,他不想再與那孫夫人有任何牽扯了。
沈映月卻撥了撥手中的書本,笑著搖頭。
“孫夫人如此看重你,你怎能讓她失望呢?”
史管家微愣,茫然看向沈映月,問:“那……夫人的意思是?”
沈映月唇角微勾,道:“她不是想探聽鎮國將軍府的消息嗎?那就……讓她聽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