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月靜靜看著馮媽媽,莫衡則豎起了耳朵。
馮媽媽:“這樣的女子,最想要的……就是守住回憶罷。”
“守住回憶?”莫衡不禁問出了聲。
馮媽媽點點頭,耳朵上的金耳環跟著晃了晃,但神色卻十分認真。
馮媽媽繼續道:“莫夫人,莫公子,二位想一想,這女子失去了丈夫,隨著孩兒長大,自己年華老去,必然會感到寂寞……在漫長的歲月裡,除了回憶,還能做些什麼呢?”
“我醉心樓裡,也有不少姑娘,到了年紀之後,要麼攢了錢為自己贖身,要麼就找個人嫁了……但凡沒有伴兒的,就算銀子再多,也是孤孤單單的。”
“最可怕的,便是未來沒什麼盼頭,過去又沒什麼回憶……那樣的話,日子多難熬啊!”
莫衡聽了,眸光微頓。
他下意識轉頭,看了沈映月一眼。
沈映月沒說話,隻無聲頷首。
一刻鐘後。
沈映月和莫衡自醉心樓出來,徑直上了馬車。
馬車內,兩人麵對麵坐著。
夜風拂動,吹得車簾微微揚起。
沈映月目光微垂,繼續琢磨太後壽禮的事。
莫衡見沈映月沉默不語,也安靜下來。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方才馮媽媽說的話,不但讓莫衡想起了太後,還想到了沈映月。
太後和先帝,好歹還有一段相處的回憶,有共同的孩子。
但是沈映月,連莫寒的麵都沒有見過,卻要守著他的姓氏,過上一輩子。
這樣看來……沈映月似乎有點慘。
沈映月見莫衡一直盯著她看,開口問道:“你怎麼了?”
莫衡斂了斂神,道:“沒、沒什麼。”
沈映月道:“有話就說。”
莫衡抿唇,遲疑了片刻,終究張開了口:“二嫂……你、你會不會也擔心,以後孤獨終老呢?”
但莫衡才一問出口,就有些後悔了。
沈映月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人生來不就是孤獨的麼?”
莫衡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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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的壽誕,成了京城貴婦千金圈子裡,最熱門的話題。
不少夫人、小姐,在流光閣喝茶之時,都會談論到這件事。
從入宮應該講究的規矩,到應該穿戴什麼衣裳首飾,再到準備什麼賀禮,都討論得熱火朝天。
馬管事將相關的消息,都記錄在了記事簿中,呈給了沈映月。
沈映月坐在竹苑之中,提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了“回憶”二字。
墨跡緩緩暈開,一片溫潤。
白紙黑字,格外發人深省。
沈映月沉思起來……什麼東西,最能代表回憶呢?
沈映月很少回憶過往。
大約因為,她的成長過程中,並沒有太多美好的回憶。
所以,就算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她也能快速適應——隻因對前世,沒什麼特彆的留戀。
她就是這樣一個逼著自己向前走,不回頭的人。
夜燈如豆,影影綽綽。
沈映月端坐著,閉了閉眼,試著回想記憶中的人。
父母的模樣,她想不起來了。
沈映月年少時,父母都顧著各自的家庭,幾乎沒有關心過她。
而待她功成名就之後,父母卻要爭著認她。
但他們對沈映月來說,和陌生人沒什麼兩樣。
沈映月拒絕和他們在一起,但又被冠上了不孝的罪名。
此刻,沈映月睫羽微顫……不開心的事,不要想。
她經常這樣告訴自己。
然後,她又想起了奶奶。
奶奶是沈映月成長經曆中,為數不多的溫暖。
她記得奶奶慈愛的雙手,為自己輕輕梳頭的觸感;
還有給她做飯時,佝僂的背脊;
可這麼多年過去,奶奶的麵容,也不如當初那般清晰了。
都說睹物思人,可當失去了和那人相關的一切,心裡隻剩鈍重的疼。
燈火微閃,沈映月睜開眼。
就在這一瞬間,她知道,應該準備什麼壽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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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侯府。
書房中,永安侯正與戶部尚書孫大人密談。
不同以往的是,今日孫夫人,也陪著孫大人一起來了。
此刻,她正坐在花園之中,與羅夫人一起飲茶。
丫鬟蹲坐在一旁,細心地為兩人煮茶,雖然這茶清香無比,但羅夫人實在是喝膩了——這是她花大價錢,從流光閣買回來的茶餅。
孫夫人麵上帶著笑意,緩緩飲了口茶,問道:“羅夫人,聽聞大公子近日身體不適,如今可好些了?”
一提起這事,羅夫人便心情不愉。
羅朔自從見過沈映月回來,便腹瀉了兩三日,好不容易治好了腹瀉,不知怎的,又發起了高熱,昨日才退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