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無聲看了沈映月一眼,似有什麼想說,卻欲言又止。
這頓飯吃得極其緩慢,菜都涼了。
巧雲隻得將菜肴撤下,又送來了茶水和點心。
沈映月低頭看了一眼,這客棧不算太好,但點心卻做得彆致。
巧雲看出了沈映月所想,笑道:“夫人,這是張大人方才派人送來的,說是在縣城中有名的鋪子買的,請夫人嘗嘗。”
沈映月眸光微凝,淡聲:“知道了。”
莫衡毫不客氣地撚起一塊點心,送入了口中。
“唔……這點心滋味兒不錯,張大人還挺有心的。”
莫衡嚼著點心,嘴裡不住地誇著張楠。
莫寒麵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道:“莫大人,你的版圖掉了。”
莫衡一聽,低頭一看,自己辛辛苦苦圈畫的版圖,居然掉在了地上,還沾染上了些許灰塵。
莫衡連忙撿起,寶貝似的吹了吹,將那點心拋諸腦後了。
“我還是去重新畫路線罷。”
說罷,莫衡便擦了擦手,拿起版圖,向一旁的書桌走去。
沈映月抬起眼簾,看了莫寒一眼,問:“孟師父方才午膳用得少,不嘗嘗點心麼?”
莫寒答道:“不必了……看起來沒有昨夜的青梅糖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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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仿佛是一團巨大的棉花,裡麵的水總也擰不乾淨。
外麵四處是水,街道上空無一人,唯有沙沙的雨聲。
房中濕漉漉的,有些冷澀。
巧雲從箱籠裡取出披風,為沈映月添上。
沈映月依舊坐在榻上看書,那本《大旻誌異》,才過了半日,就已經讀完了一大半。
沈映月抬眸,問:“什麼時辰了?”
巧雲答道:“剛過戌時。”
沈映月道:“都戌時了,外麵怎麼這麼吵?”
她這麼說來,巧雲才凝神聽去——客棧的大堂,就在她們樓下,此刻,似乎有些嘈雜之聲。
巧雲也有些奇怪,喃喃道:“奴婢記得,這客棧被魯校尉包了下來,按理說,不會有其他人來投店的。”
沈映月放下書本,低聲道:“你去看看情形,再回來與我說。”
巧雲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巧雲穿過長廊,向客棧一樓走去,還未走到樓梯口,便聽見下麵一片鬨哄哄的。
“掌櫃的,你行行好!就收留我們一晚罷!”
“就是啊!大大慈悲罷!”
“掌櫃的,我們不求廂房,給個角落便好!”
巧雲站在梯子上方,躲在柱子後麵,悄悄看去,隻見大堂裡湧來了幾十個人,他們大多渾身濕透,淋得像落湯雞一般,還有的帶著孩子,看起來十分狼狽。
掌櫃的麵露難色,道:“不是我不通融!而是我這客棧,已經被貴人包了!我收了人家的銀子,不能出爾反爾啊!”
巧雲正在聽著,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下,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居然是鬆青。
“嚇死我了!”
巧雲輕瞪他一眼,鬆青不好意思地笑笑:“巧雲姑娘,是不是吵著你們了?要不要我去將他們趕走?”
巧雲問道:“他們是什麼人?為何會來這裡?”
鬆青答道:“我方才聽了一會兒,才明白了原委……他們都是住在城南的百姓,離這兒不遠,最近兩日暴雨,城南地勢低,房子、溝渠年久失修,便都積了水……這不,他們便想來拖家帶口,這兒暫住幾日……”
“嗚嗚嗚……娘,我好餓……”一個孩子突然哭了起來,巧雲回頭一看,那孩子不過三四歲,穿著夾襖,卻也被雨水澆透了,可憐兮兮的。
巧雲道:“你先在這兒看著他們,我回去向夫人稟告。”
說罷,巧雲便轉身回了房間。
“他們有多少人?”
沈映月自榻上而起,將披風仔細係好,又簡單理了理雲鬢。
巧雲答道:“回夫人,奴婢看著大約有二十幾人……男女老少都有。”
沈映月微微頷首,道:“我們去看看。”
巧雲便為沈映月拉開了房門,沈映月正要出門,卻差點和來人,撞到了一起。
莫寒頓了頓,微微欠身:“抱歉。”
沈映月斂了下神,道:“孟師父怎麼在這兒?”
莫寒低聲答道:“大堂之中,來了不少災民,他們家中水患眼中,這客棧的廂房還有幾間,可否分給他們住兩日?”
沈映月抬眸看他,笑了笑:“我正有此意。”
兩人相視一笑,轉身,肩並著肩往一樓走去。
但沒走幾步,卻見張楠怒氣衝衝地走了上來。
他見到沈映月和莫寒在一起,麵色微微一頓,不悅的神色又加重了幾分。
“這麼晚了,莫夫人怎麼出來了?”
張楠說著,眼神不經意地瞟了莫寒一眼。
沈映月淡定開口:“聽聞大廳來了災民,我過來看看。”
張楠笑了下:“都是在下安排不周,吵到夫人了。夫人不必擔心,我已經將他們打發走了。”
沈映月不解地看著張楠。
莫寒開口問道:“張大人,他們都是周邊的受災百姓,為何將人送走?”
張楠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孟羽,本官和莫夫人說話,此事與你何乾?”
氣氛陡然劍拔弩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