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盛糧行。
掌櫃的正坐在櫃台後麵算賬,門口珠簾微動,他抬眼看去,隻見一男一女,邁入了糧行。
男的高大威武,臉上掛了一道不好惹的刀疤,暗紅的長袍上繡著明晃晃的金絲雲紋,腰間的玉墜子,竟值半間宅子;而一旁的女子,雖然戴著麵紗,但露出的美目生得極為精致,她的目光淡淡瞥來,似是在看人,又好像不在看人,舉手投足,妙不可言。
掌櫃的連忙堆起一臉笑,從櫃台後麵出來。
“兩位,想看些什麼?”
莫寒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道:“將最好的米糧,呈上來看看。”
掌櫃的一聽,忙召喚小二上茶,而後,親自呈上一個托盤。
掌櫃的介紹道:“公子,您看看,這米多飽滿啊!顆顆圓潤,一顆壞的都沒有!”
莫寒看也未看,反而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掌櫃的見他這神色,便知做主的是沈映月,連忙端到了沈映月麵前。
莫寒看向沈映月,輕聲問道:“你覺得這米如何?”
莫寒這語氣,比平日裡更加溫柔,連眼角的疤痕似乎都淡了幾分,掌櫃的一見他對沈映月如此上心,笑得更是諂媚。
沈映月抬起眼簾,看了那米粒一眼,蹙了蹙眉。
這米看著還算不錯,但和丁堯偷出來的小部分軍糧一比,還有差距。
沈映月道:“兄長,這米不過爾爾。”
“咳!”
莫寒猝不及防地嗆了口水,倉促將茶杯放下。
沈映月挑了挑眉,被麵紗遮擋的唇角,噙著笑意。
莫寒緩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看向沈映月……她倒是改了口,隻是沒想到成了兄長。
沈映月穿著南疆服飾,也看不出有沒有嫁人,掌櫃試探性問道:“小姐覺得哪裡不好?”
沈映月伸手一指,答道:“這米粒看著顆粒大,但不夠瑩潤,也不夠透亮,比起街口的白玉糧行,可是差遠了……”
說罷,沈映月看向莫寒,道:“兄長,我們要的不少,可馬虎不得,還是去看看彆家吧。”
一口一個兄長,倒是叫得很順。
莫寒溫聲開口:“阿月說不好,那便不要了。”
沈映月微微一愣。
前世也好,今生也罷,她都叫沈映月。
可自從奶奶去世之後,再也沒有人喚過她阿月了。
沈映月一時有些失神。
掌櫃的和小二對視一眼,小二立即會意,又舀了一勺彆的米粒過來。
掌櫃的道:“兩位彆急著走啊!剛才那米雖然好,但還不算是頂好的!二位看看這種?這種可是江南來的,頂好的稻米!”
沈映月又抬起頭看了一眼他呈過來的新米,仍然搖了搖頭,站起身來。
沈映月氣定神閒道:“原本以為,這興盛糧行鋪麵多,生意大,能拿出些好東西來,沒想到也是白跑一趟。”
沈映月話音一落,掌櫃的也有些不悅了,這興盛糧行可是南疆一帶最大的糧行,若不是看兩人衣著華貴,掌櫃的才不會親自接待,他收了米粒,蹙眉道:“小姐這麼大的口氣,也不知道你們要得了多少?”
沈映月笑了笑,一揚手。
掌櫃的挑眼看她:“五十石?”
沈映月搖頭。
掌櫃的又問:“五百石?”
沈映月還是搖頭。
掌櫃的和小二交換了一個眼神,小心翼翼地問:“五千石?”
沈映月答道:“差不多。”
掌櫃的一驚,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映月,問:“小姐莫不是說笑罷?這麼多的糧食,都夠一個村子,吃上大半年了!”
莫寒冷冷瞥了掌櫃的一眼,轉著手上的玉扳指,居高臨下道:“掌櫃的,你看我們像開玩笑的樣子麼?”
莫寒就算什麼都不做,隻肖坐在那裡,便令人不敢造次,他這般語氣,再加上臉上的疤,掌櫃的氣焰頓時消了一半。
掌櫃的重新掛笑:“公子莫怪!都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方才那米……既然入不得兩位的眼,小人便再去問問老板!兩位請稍等,喝口茶,喝口茶!”
說罷,便遞了個眼色給小二。
小二連忙給兩人看茶,掌櫃的則親自鑽入了後院,取米去了。
沈映月和莫寒相視一笑。
過了不久,掌櫃的回來了:“公子,小姐,盛老板有請。”
莫寒坐著沒動,問道:“盛老板是?”
掌櫃的道:“盛老板是我們這興盛糧行的二當家,今日正好在鋪子裡!”
莫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也好,這麼大的生意,想必你們也拿不定主意。”
掌櫃的點頭哈腰:“您說得是!”
莫寒說罷,便帶著沈映月,隨掌櫃的入了內院。
掌櫃的在前麵引路,莫寒搖起折扇,走得慢慢悠悠,好似一點兒也不著急。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兄長這做派,與人傻錢多的紈絝子弟,當真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