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寶兒下了馬車之後,就被丫鬟披了披風,粉雕玉琢和昭昭差不多的小姑娘跑過來,林鶴並不介意錢寶兒聽兩人的話,反而對著她笑了笑。
林鶴離開了之後,素來笑著的林昭眉頭皺起,對著錢寶兒板著臉,“我和爹爹私下有話要說,你怎麼可以過來聽我們說話。”
昭昭笑起來的時候很是可親,現在嚴肅起來,就算是頭上戴著頗為可愛俏皮的帽子也有股威嚴的氣度,讓錢寶兒想到了京都裡的那些貴小姐們。
錢寶兒被昭昭這樣嚇了一跳,手指攪著絲絛不知所措,正好她的丫鬟過來了,錢寶兒忍不住目光向著丫鬟芍藥求助,軟聲喊道:“芍藥姐姐。”
錢寶兒帶著兩個丫鬟出來,一個叫做芍藥,一個叫做芙蓉,芙蓉作為跑腿回去說錢寶兒的去處,芍藥則是伴著錢寶兒。
芍藥性情穩重,原本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鬟,給了錢寶兒,在一等丫鬟之中,她為首位。
芍藥見著錢寶兒的模樣就知道自家小姐喜歡林昭,對林昭惱怒不知所措,這位嬌小姐已經曉得錯了,卻不知道該安撫生氣的人。
推了推錢寶兒的背,芍藥溫聲說道:“夫人在家的時候同你說過什麼?旁人說話莫要湊熱鬨,你是不是後悔剛剛的舉動?如果後悔了,知道自己錯了應該怎麼辦?想想看應該和林小姐說些什麼?”
“對不住。”錢寶兒隻是被嬌寵得太過,人本身也聰慧,要不然岑夫子也不會收下她做學生,不光是道歉了,錢寶兒還小聲說道,“我記住了,下次不會了,好妹妹,不要和我生氣好不好?”
她從自己的繡囊之中拿出了一個小金錁子,這金錁子是金猴兒模樣,那猴兒搔首弄姿,表情憨態可掬,拉著昭昭的手塞入到對方手中。
錢寶兒太喜歡這個金錁子,不忍心再看,彆過頭不去看昭昭,小聲說道,“這是我最喜歡的金錁子,送與你了。”
芍藥看著帶著小帽兒的昭昭癟了癟嘴,她似乎想了很多,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看著金錁子,一會兒又看著錢寶兒。
昭昭確實想了很多,她本來是不想理會錢寶兒的,看著錢寶兒的模樣忽然想到了自己。
當時她餓昏了頭的時候也犯過錯說要吃小魚兒,小魚兒們在聽她做了保證之後,原諒了她,現在錢寶兒已經做出了保證……
昭昭仔細看著錢寶兒,後者雖然不看她手中的金錁子,還是想要看著昭昭的,一雙眼巴巴地看著她。
昭昭見狀唇兒一抿,露出麵上的梨渦,把錢寶兒的手拉住,金錁子還給了對方。
“我不需要這個,我原諒你了。但是,你下次一定要記住,不可以這樣了,好嗎?”
錢寶兒聽到了這話,有些不可思議,眼睛瞪大看著手中的小猴兒。
這金猴兒是京都裡珍寶閣大師傅的作品,猴兒是實心重量,雖然不大但是價格不菲,眼珠兒不知道怎麼做的,在太陽下看有光靈動得很,她參加過一次貴妃親戚的生辰宴,當時彆人可都喜歡她這猴兒,她還有個堂弟想要其中一隻猴兒,明明屬豬,還要說自己屬猴,就是為了想要這個金猴兒。
錢寶兒把金錁子遞給了昭昭看,“你覺得這個猴子可愛嗎?”
錢寶兒幾乎把金錁子懟在了昭昭眼前,昭昭可以看清楚猴兒的表情,她點點頭,“可愛。”
“我送你,那你為什麼不要啊?”
“因為你明顯很喜歡這個小猴子,君子不奪人所好。”
林昭的這句話讓芍藥多看了她一眼,錢寶兒在鄖河縣要待上三年的時間,正缺玩伴,光憑著這句話,林昭恐怕要入了老太爺還有老夫人的眼。
錢寶兒顯然也被昭昭的這句話觸動了,她低頭看了一眼手心的小猴子,又看了看帶著帽子的昭昭,忽然想通了什麼,錢寶兒把猴兒給了昭昭,神采飛揚地說道:“你覺得好看的話,一定要收好,這猴兒一共有一對,你一個我一個,這是正好,你拿這個,我晚些帶上另一隻。我們做好朋友,你喊我姐姐好不好?”
孩童的友誼快速又簡單,兩人和好之後,錢寶兒攥著昭昭的手兩人到了田間。
……
林鶴正讓人記錄著東西,他先前已經繞著瓜田走了一圈,甚至走遍了整個小河村,現在撩起袍角入了瓜田。
縣令老爺來替王婆破案,這個新鮮事傳遍了小河村,不少沒事的閒漢還有農婦都過來湊熱鬨,這裡要比岑夫子所住的院子開闊,人要比縣城裡更多,烏烏壓壓滿是人。
和城裡人想的一樣,瓜被毀了,對王婆來說是天大的事,但是這種案子太小,反而不好找是誰做的,說不定就是哪個外鄉人看不順眼,順手毀了王婆的瓜田呢?
林鶴蹲在瓜田裡,東看看西摸摸,甚至還摸了摸裡麵散落的小小瓜,可以說把每一寸土地都看過了之後,蹲在一片藤蔓麵前。他伸手撚起了一段瓜滕,用手指掐斷了瓜秧,然後舔了舔嘗這味道。
林鶴站起身,對著裡正說道:“還請老丈帶路,讓衙役把村裡人所有的弧形鐵鍬全部找來。”
很快,村裡的弧形鐵鍬就被找來了,各家在上麵綁了布條或者是做其他的記號,之後結束了可以認領自己的鐵鍬。
林鶴先揀出來十把鐵鍬,剩下的十幾把鐵鍬在田地的痕跡裡比劃了一下,又排除掉了五把鐵鍬,最後的鐵鍬他一一舔了過去。等到把剩下的所有鐵鍬都舔了一遍,才拿出了一把,讓所有的衙役都嘗過,衙役看著一個叫做陸仁甲的閒漢。
陸仁甲平時就遊手好閒,村民見著縣令斷定是陸仁甲也不奇怪,不少人明白了縣令斷案的原理,也有不少人不明白也懶得思考,隻想要知道現成的答案。
於是有人高聲發問,“林大人,這陸仁甲我也認識,他確實是個閒漢,不過和王婆沒有啥仇恨,他犯不著去毀壞王婆的瓜田啊,能仔細說說看為啥他有罪不?”
林鶴說道:“剛剛我看過瓜田之後,繞著整個小河村走過一遍,這要是到王婆的瓜田來,如果不踩其他人地裡的田,就隻有這一條路是不是?”
等到眾人應和之後,林鶴就說道,“從這裡走會路過周寡婦家,她家養了兩隻很聰明的狗,隻要是見著了生人就會狂吠不已。您說是不是?”
周寡婦也過來湊熱鬨,冷不丁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漲紅了臉,所謂是寡婦門前是非多,所以她決意守寡之後,丈夫的頭七還沒過,就讓人尋了守門的狗,這狗兒就像是林鶴說的那樣,有生人路過就會狂吠不已。
周寡婦看著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不由得僵硬身子點點頭。
周圍的人恍然大悟:
“周寡婦家的狗是好狗,又生猛又機敏,見著了生人一定會叫。”
“是了,昨晚上沒聽到狗叫,那肯定不是外村人乾的,是村子裡的人!”
這樣來看,犯案的人就是小河村的人。
林鶴聽到了這裡,點頭說道:“我看了臨近的田,都沒有人走過的痕跡,顯然是從這條路走過來的。”
說完之後,林鶴看著陸仁甲,後者低著頭,不敢說話。
林鶴繼續說了自己所有的發現:
“我剛剛在村子裡走了一遍,也打聽了王婆的情況。”
“王婆的瓜每年都是最早開始賣的,她能說會道,賣瓜的時候把自己的瓜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加上她的瓜早熟,最早開始賣,生意一直很好。”
“去年陸仁甲和王婆一起賣瓜,陸仁甲的瓜價格賣得要比王婆低,旁人說他的瓜不好,陸仁甲表麵上笑嘻嘻的,實際上那之後見到了王婆都不會打招呼。”
“昨天陸仁甲去了賭場,他輸了幾個大錢,心情本來就不舒服,在村口的時候聽到了人說王婆的瓜熟了,今年又能賺個好錢,陸仁甲就心中不忿。”
“陸仁甲先是直接把快熟的瓜給踩了,他發泄地把這些瓜滕給扯了,扯了一陣覺得這樣太累,就從這裡走出來,所以這裡還有幾粒瓜子。我讓衙役去挑選弧形鐵鍬是因為地麵上留下的痕跡是弧形的,中間深旁邊淺。在這裡他重重揮下,所以我排除掉了一些大小不符合的鐵鍬。最後的判斷就是瓜滕的味道。陸仁甲的鐵鍬上有瓜滕的苦味。”
說到了這裡,林鶴把他攥住的手拉出來,陸仁甲指甲縫裡殘留了黑綠色的汙漬,“抓了這麼久的瓜滕,手指裡都是瓜滕的汁液,現在還沒有洗乾淨。”
聽到了這話,旁人可以說是豁然開朗,明白了為什麼陸仁甲是犯人。
王婆的瓜滕已經廢了,村民們好奇地掐了嫩尖,果然是苦澀的味道,還有好事人去拿著鐵鍬去嘗味,鐵鍬上麵的味道和田裡的掐斷瓜滕是一個味道。
見著林鶴破了案,陸仁甲直接癱軟地跪在了田頭,村民們都開始議論起來:
“我一直就覺得陸仁甲遊手好閒,沒想到居然這麼壞,偷瓜也就算了,居然還要把人的瓜滕都給毀了,這不是害人嗎?”
“王婆也就種瓜在行,她家瓜早熟一些,也就多賣幾個錢,至於這樣嗎?”
“要說起來陸仁甲還是太笨了,王婆太會說了,賣瓜的時候就不能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