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背地裡的嘀咕可就管不了了。
他們知道榮淇才華橫溢,也敬佩她的百戰百勝,但麵對一個漂亮的女人時,人們往往就忘了她的殺傷力。
轉過遊廊,進了廳堂,太子衛昭正在伏案寫著什麼,神情專注,筆下飛快。
旁邊侍立的美人給她使了個眼色,叫她不要打擾衛昭。她根本不理會她的示意,直接道:“千歲,臣衛將軍榮淇問安。”
“本宮安。”衛昭倒回椅上,揉了揉太陽穴,看著她笑起來,“又瘦了。近日是不是很忙?叫榮卿知道了要心疼的。”
“我這點不算什麼。”榮淇緩緩走過去,恭謹地坐在他下首。
“歸化如何?能見到西戎人嗎?當初你要建城的時候,他們還嘲笑你的這個法子笨,現在都學起來了。”衛昭和顏悅色地道。
“一切都好,西戎人不敢靠近我朝的城市,守了月餘,一個外人也沒看見。”榮淇微微欠身答道。
“好,咱們君臣齊心協力,絕不放過一個西虜。”衛昭對此很是滿意。
他彆的地方都好,唯獨有些好麵子,平日就愛講個排場,看起來秀逸閒雅的一個人,實則時常惦記些俗事。
他高興完了,又想起來什麼,指著侍立一旁的美人道:“這是當初皇父賜給本宮的姬妾,已經有孕在身。”
這高興炫耀的語調裡,不知怎麼就夾了一點羞慚慚的味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竟不知道。榮淇想著。她沒有再想下去,而是抬頭看了眼那美人,見她不自覺地把手罩在肚子上,寬鬆的衣裳下,那肚腹果然微微隆起,笑道:“恭喜千歲後繼有人。”
衛昭高興得哈哈大笑。
他已經過了二十歲,國之儲貳,正是需要孩子的時候。不管是誰生的,隻要確定是他的血脈,就能起到作用。
當初他才新婚,就拋下嬌嫩的太子妃奔赴了前線。皇帝心疼兒子,在初次告捷後賜了兩個美人過來,其後又陸續送過幾次美人,都養在都督府的後院裡。
因為軍務繁忙,軍情如火,幾年來,這還是他第一個懷孕的姬妾。
衛昭雖然是嫡出,受皇帝重視和寵愛的程度遠遠超過他的兄弟們,但他並不是沒有競爭者。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子們就像圍著獅子打轉的鬣狗,不肯放鬆分毫,也連帶著被圍者也放鬆不得。
儘管衛昭並沒有什麼要特彆抬舉這位美人的舉動,看在她孕育了太子的第一個孩子的份上,榮淇還是衝她友善地笑了笑。
衛昭起身道:“走,咱們去書房裡看看,到底怎麼才能圍堵到這些惡狼……”
*
隨著前方戰事的變動,京裡可謂是暗流湧動,讓有心人嗅出了很不好的味道。
可什麼樣的暗流、什麼樣的暗風也進不了敬王府的大門。
自從去年如願娶了心儀的表妹玉喬為王妃,敬王衛昀就一直覺得,相比於冰冷空闊的皇城,敬王府才是他真正的家。
這裡有溫柔美麗的妻子,還有她布置的一切,親手下廚煲的湯,供在盤中的時鮮瓜果,甚或擺在牆角的一束馨香的花,這一切都讓他深深的迷醉。
當然,其中最好的是,當他帶著一肚子亂七八糟的情緒回到家中時,妻子會用她曼妙的身體來撫慰他。
他迷戀她的身體,特彆是被她獨有的寧馨的香氣所包裹時,那滋味,讓他甚至寧可沉淪煉獄。
可今天他卻有些頭疼,因為他惹上了一樁麻煩,雖然他是無辜的。
衛昀坐在上首,手裡寬著茶,一身玉色袍服襯得他豐神如玉,眉眼俊朗。
榮玉喬叫人搬了張椅子放在堂下,自己坐了,她的臉色緊繃,手心沁出一層黏膩膩的冷汗,撫著肚子的手指都有些哆嗦,她已經懷孕七個月了。
她維持著極度冰冷的神色,低頭對歪在地上的少女說話,牙縫裡艱難地擠出幾個字:“為什麼?”
明明做了不要臉的事的人不是她,她的表現卻遠比做了錯事的人還要異常。
跪坐在地上的是榮家六小姐,她最小的庶妹妹榮澄。她繼承了生母的嬌豔,生得千嬌百媚,瓜子臉,大眼睛,雪白的皮膚,長睫毛一眨起來,彆提有多可憐可愛了。
她一直以為她還是個孩子,因為她嘴甜又乖巧,她向來十分憐愛她,可孩子不會勾引她的丈夫……榮玉喬的嘴巴裡又酸又苦,眼底也發酸,隻是強忍著。
要不是被她抓了個現行,還不知她的狐狸尾巴什麼時候才會露出來。
她冷冷瞪著庶妹,隻覺得自己往日是瞎了眼,好心喂出一條白眼狼。
榮澄跪在地上,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虎視眈眈的盯著她。她穿了一身豔紅薄金的紗衣,用寬寬的綢帶係了腰,烏發綰成飛燕髻,插了滿頭的珠翠,臉上的妝容也很濃。這一身打扮是有講究的。榮澄初初長成,身條不夠豐滿,但已有了少女的韻味,她穿了這麼一身,細細的皓腕從明麗寬大的袖中伸出,腰肢也是一樣,束得不盈一紮似的,青澀的誘惑,讓人有想蹂躪的衝動。
她的臉上蓋著一個鮮紅的巴掌印,那是她盛怒的姐姐給她的。這個巴掌印在臉上,更增添了她的狼狽。如果是彆的男人在這裡,怕是已經忍不住抱起她溫柔憐惜了。
可惜她麵對的是冷麵敬王。
心裡咒罵了幾句榮玉喬來的不是時候,榮澄揚起臉,巧笑嫣然:“三姐不知道嗎?是母親讓我來的。”
她的眼神在衛昀的臉上滑了一圈,就像毒蛇的舌頭在他臉上舔了一圈,讓人毛骨悚然:“母親讓我來陪伴姐姐,就是要把我給姐夫的意思啊。母親說,姐姐身子不便,不能服侍夫君,讓我妹代姐職,好生服侍王爺,務必不能讓王爺被彆的狐媚子勾了去。”
“胡說,你胡說!”榮玉喬咬緊了牙關,可混亂的思緒裡還有一絲清明,她斬釘截鐵地說:“這絕不可能是我母親的意思!”
見她不上當,榮澄遺憾地嘖了嘖嘴,偏過頭去,不作聲了。
榮玉喬的心這才安定下來,明白她先前說的都是假話,厲聲逼問道:“我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連問了數遍,榮澄還想推脫,賴著不肯說實話,無奈榮玉喬逼迫甚急,隻好一梗脖子,說了實話:“若有出路,哪個想勾搭有婦之夫來?還不是你那個好娘逼的?”
“什麼?我母親?你發癔症了麼?我母親怎麼會逼你?”榮玉喬完全不能接受,用看瘋子的眼神看她。
榮澄冷笑了兩聲,索性盤坐起來,乜著眼看她:“你摸著良心說,回京之後,你母親待我們如何?朝打暮罵不算,還要我們早晚服侍!你是她的親女兒,她疼你還來不及,可對我們呢?她給大姐二姐她們尋的是什麼汙濫親事?如今輪到我了,我又沒有老四的本事,我不為自己籌謀,誰還會為我著想?”
她的聲音尖利而響亮,透著一股刻骨的怨恨和憤懣,毫無畏懼。
榮玉喬平日對母親的所作所為也不認同,但榮澄的說法激怒了她,她猛的站起來,叫道:“你敢侮辱母親?來人,掌這個不孝的東西的嘴!”
婆子應了一聲,立時就要去動手。
衛昀留在這裡,本是要給心善的妻子壓場子的,一看她已經不會隨便對她那個庶妹心軟了,當即悄無聲息的走了。
外書房裡,他的心腹幕僚早已在等候,見他來了,便遞上一本冊子供他翻看,又壓低了聲音道:“……我們的人傳來消息,這一個不想讓那一個回來,馬上就要出手了,王爺,咱們怎麼辦?”
聽了這個消息,衛昀的心臟驟然縮緊,好像要跳出胸腔似的。
他的臉隱沒在陰影裡,半晌,才沉吟道:“……靜觀其變,且看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