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座旁的太監立刻高聲道:“陛下口諭,宣鎮南王入殿!”
口諭一層層傳出殿外,不多久,就見二人昂然而入,前者年長,穿王袍戴王帽,威儀自生,後者年少,身著紫袍,身形高大,額間有豎紋,麵相刻厲。
進得殿內,二人趨拜道:“臣參見陛下,願陛下千秋萬福。”
“鎮南王請起。”按輩分,鎮南王是衛璞的叔爺爺,世子則是他的叔叔,衛璞不肯自認小輩,便直以王號呼之。
接下來又是一番優美空洞的外交辭令,你來我往,乏味的很。鎮南王被賜了座,猶自不肯消停,花式吹了衛璞一會兒,實在找不出什麼好話了,竟公然對坐在百官之首的榮淇道:“這些年實在辛苦郡公了,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卿有功於社稷啊!”
榮淇慨然道:“我本一介布衣,蒙孝元皇帝看重,簡拔於行伍之間,引為腹心,倚為肱骨,豈敢不竭儘心力,報答主恩。”
“卿之忠義,堪比古君子!孤代衛氏謝過了。”鎮南王聞言唏噓不已,那感動的樣子,就差上來握住榮淇的手猛搖了。
榮淇幾乎不講她過去的事,難得講一次,又是和自己的父親有關,衛璞本來正聽得津津有味,被鎮南王這麼一接話,頓時和吃了蒼蠅似的惡心。
你誰啊?臉這麼大!
還沒等他跳起來,榮淇已經笑了,那嘴角輕薄地一挑,恰到好處的嘲諷,隱晦,又不至於讓對方看不出來。
她輕輕點頭:“殿下言重了。難得來京中一趟,就多住些時日吧。”
鎮南王心裡猛的一沉。
當天晚上,屏退了下人,隻留兒子一人在內,鎮南王緩緩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衛天沐唬了一跳,叫道:“父王,何至於此!榮淇,她、她怎麼敢!”
“這隻是最壞的情況,不這樣更好,總之你心裡有數就行了。”鎮南王的臉隱沒在暗淡的燭光裡,神情陰晴不定。
衛天沐一向不敢和父親頂嘴,忙低頭應了個是,見父親沒有彆的囑咐,便後退兩步出去了。
天上冷月疏星,他回頭看看父親印在窗戶上的影子,咬了咬牙,暗自下了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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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蠢又毒的玩意兒。”榮淇看完手裡的密信,輕嗤一聲,將信移向火上燒了。
方養性站在堂下,笑道:“那咱們怎麼做?請大人指示。”
作為榮淇的重要心腹,除了掌管宮中警衛外,他也掌管一些暗中的情報工作,從打仗那會兒就是這樣,至今沒變。
“鎮南王府鎮守南疆,不可輕動,但鎮南王不能不除。”榮淇沉思了片刻,手指在空中虛劃著,慢慢道。
“下官明白。”方養性乾脆地道。
自那日朝覲後,鎮南王一直忙於與京中權貴交際。這次上京,他帶了許多財貨,金銀珠寶、珍玩器物,應有儘有。他身份既尊貴,出手又闊綽不凡,很快就交到了一大群“好朋友”,出則眾星拱月,入則拜帖不絕,一時京中人人側目。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鎮南王為自己的一子兩女在京中說了親,雖然是庶出,也承諾子女們成親時會出大筆彩禮嫁妝。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這個,他那兩個女兒生得都不錯,用來聯姻最好。
可還沒等放定,鎮南王自己就死了。
這天晚上,一隊宮內的太監無聲無息地進了驛館,命館內的人喚起鎮南王,送上一卷黃絹,一隻托盤,盤上放著三樣東西,一把鋒利的匕首、一杯黑漆漆的鴆酒、三尺柔軟的白綾。
鎮南王跪在地上,先打開那卷黃絹,隻看了一眼,手就忍不住顫抖起來,再一眼,牙關也哆嗦個不住,等看完絹上所書,竟然大叫一聲,拾起匕首捅入了心窩!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監們還在為他的叫聲而心驚,眨眼間就見他大睜著眼倒在了血泊裡,一時互相看看,俱各驚疑不定。
鎮南王的死如巨石入水,一石激起千層浪,引得京中明裡暗裡議論紛紛。就在這樣的紛亂中,鎮南王世子衛天沐卻上表認罪,稱其父早有不臣之心,入朝見到天子後日夜憂懼愧疚,終於不堪忍受,自刎而死。
聞知此事的人紛紛表示難以接受,但在朝廷的高壓下隻得悻悻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