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黛和同伴們一樣,鄭重地在左胳膊上紮了紅布條,她就走在第一排靠左的位置,難得素麵朝天。
遊行的隊伍從演員工會大樓出發,一直到了政府門口,沿途吸引了無數民眾自發跟隨圍觀。
隊伍的代表賀沛芳、陳少康向政府人員提交了請願書,隨後並沒有散開,而是借著這個好機會,就地對著民眾展開了演講。
演藝圈人士多才多藝,有的是嘴皮子溜的,裴黛雖然不算不善言辭,跟這些靠嘴皮子吃飯的人比,還是差得多了。
她退到人群後方,抬手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洋紅色小方巾,好讓它能多少遮擋一下寒風,隨後就將雙手交握在身前,安靜地聽前麵的講話。
陳少康就站在她身邊,時常洋溢著熱情開朗的感染力的臉龐也帶上了幾絲疲憊。
這場行動的最高·潮出現在受害人女主角現身的那一刻。自從出事以來,關玉霞再沒有露過麵,以至於狗仔們幾乎是每過一個小時都想寫她自殺的報道。
她隻穿了一身簡素的黑衣黑裙,外麵罩著同色的大衣,盤著發,麵上還化了點淡妝,神情高貴而不高傲,姿態內斂而不怯懦,風姿儘顯。
在男朋友的一路護送下,關玉霞走到台階上,對著人群鞠躬,隨後宣布,自己絕不會妥協,也絕不會屈服,必會用儘所有方法為自己爭一個公道。
她不示弱、不撒潑,一番話有理有據有禮有節,幾乎獲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大家都自發為她鼓掌。
天黑時,眾人又回到了演員工會,慶祝這次行動的順利完成,將要散時,一個工作人員捧著一束花走過來,對裴黛說:“裴小姐,有粉絲給你送花,因為這裡有規定外人不得入內,她還在外麵等你。”
花紙包裹著的是一束纖細的鬱金香,紅黃二色的花朵襯在深紫色的包裝紙裡,顯得高雅大方。
裴黛沒多想,一邊禮貌地謝過那位工作人員,一邊接過花束抱在懷裡。
“送花噯!快看看,有沒有卡片!如果送花的人想追你的話,一定是有的。”賀沛芳在一旁笑著起哄。
她順著賀沛芳的話一翻,果然在花束裡找到一張小紙片,花店常用的那種,小心地捏著角拿出來,是背麵,翻過來一看,正麵上隻有三個峻拔的簡體字:
顧重嘉。
她瞪大了眼,像是不認識字一樣,又逐個字逐個字確認了一遍。
沒錯,是那三個字。
多年的尋找就在這一刻有了答案,她的腦子裡立時轟的一聲,思緒翻飛,被這三個字炸成了一片空白。
等她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她已經拔腿衝出了大樓,站在了有著暖黃色的路燈的院子裡。
她茫然四顧,入目隻見蕭條枝葉,一根根瘦骨嶙峋的伸向天際,融入了閃爍著星光的深藍色的天幕中。
鐵欄門外立著一道高挑的身影,她的影子斜在地上,也帶著本人沉靜的味道。
裴黛忽然覺得這是一場夢,她因太過渴望而造出的、近乎真實的夢。
既然這是一場夢,那麼是否她再走上前一步,伸手觸摸那個影子時,夢就會破碎?就像之前的每一個夢境一樣?
像是小女孩懷著對巧克力屋的渴望,她攥了攥滿是汗水的手心,向著那道身影慢慢走了過去——
隔著一道鐵欄,猝不及防的,那熟悉又陌生的眉眼映入眼中,那是她本以為已經在漫長的時光中模糊了的眉眼,直到再一次充盈眼底,她才知道,原來真的有記憶是刻在骨髓裡的。
年輕的女人靜靜地站著,兩隻手放在大口袋裡,鼻尖泛紅,一雙眼睛裡滿是溫柔沉靜的笑意。
在這樣的注視下,裴黛驀然覺得一陣鼻酸,她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姐姐!”就忍不住直直跑出去,一頭紮入了她的懷中。
她緊緊抱住女人的腰,將臉貼在她的胸口,那力氣之大,恨不得和她融為一體。
“噓,小聲點,”女人抬頭往四下裡張望了張望,一手摟著她,一手掩她的口,“我們找個地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