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章,會好的
兩人從蛋糕房出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或許是被帶走了。
江婉詩看見他們倆出來,走過去拉住江初星的手,眼眶通紅,明顯是哭過了。
“是媽媽對不起你,那個人被你王師父送去了警察局,可能也關不了幾天,不知道是誰保釋他出來的。”
說著說著江婉詩又哭了:“如果那個人渣來找你,一定要告訴媽媽,媽媽拚了這條命也會保護你,這次媽媽不會讓他再傷害你了。”
江初星點頭:“放心吧媽,我也不是當年那個小孩子了,能保護自己。”
夏淮看著他點頭,但他知道他心中的打算,哪怕真的有什麼,他不會說,隻會憋著自己處理。
空氣中還殘留著難聞的信息素,江初星勉強維持麵上的笑容:“媽,那沒什麼事,我和夏淮就先回去了。”
江婉詩看他疲憊又蒼白的臉色,也不好繼續說什麼。
送他們出門時,江婉詩拍了拍夏淮的背,小聲說:“幫我照顧好初星,謝謝你。”
夏淮低低嗯了聲。
兩人隨便在樓下吃了點麵條,回到家江初星一直沒說話。
江初星洗完澡出來,碰見靠在浴室門旁的夏淮。
兩人對視幾秒。
江初星知道自己今日必須交代清楚,他也不是個說話不算話的人。
徑直走向夏淮的房間,推開門進去了。
夏淮原地默了會才跟進去。
一進門,夏淮看見男生主動的爬到床上靠著床頭。
夏淮走到床邊掀開被子,沒有猶豫和彆扭,伸手環抱住江初星的腰身。
他的腦袋在江初星腿上蹭了蹭。
江初星手指插入他的發絲間,輕輕撫摸,不由得笑了,小時候他也是這麼對自己撒嬌的。
兩人沉默片刻。
江初星有一搭沒一搭撫摸他的頭發,講起了他的童年。
“打從我記事開始,耳邊全是哭喊和辱罵,每天都是雞犬不寧的日子,哪怕有一刻的祥和都是那個人不在家的時候。”
江初星聲音沒什麼起伏和波瀾,像是在講述什麼無關緊要的故事。
“當時我就在想彆人家是不是也這樣,顯然不是的,每次同媽媽出去,看見彆的孩子那麼開開心心,有甜甜的糖吃,有好玩的玩具,我很羨慕,但我不敢張口要。”
江初星聲音放低了些,帶上了一點憧憬和笑意:“我就在想,以後我要是有弟弟或者兒子,肯定要萬分寵愛他,想要什麼都給,想吃什麼都買。”
夏淮不是很會安慰人,從小到大他覺得自己什麼都不缺,有爸爸疼,有媽媽愛,還遇見了一個那麼寵他的哥哥。
直到這一刻,夏淮第一次嫌棄自己,他應該對江初星更好,更好再更好。
夏淮轉頭,盯著江初星的下顎線,抬手輕輕摩挲:“所以我是你養的兒子嗎?”
江初星垂眸與他對視,手指把他額前的頭發撥開,露出光潔的額頭,溫聲道:“你是我養的小男朋友。”
夏淮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放在自己的眼睛上。
他一顆心都隨著江初星的聲音疼得稀裡嘩啦,從沒這麼疼過,哪怕那兩年江初星沒理他,都不曾這樣難受。
江初星感覺到了他眼眶在發熱,也沒說什麼,看向白色牆,繼續講。
“我經曆過無數個黑夜,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任何未來的黑夜。在我滿十歲那年,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塊小蛋糕,結果那個男人回來就把我蛋糕扔了,還去打我媽媽。”
江初星拇指揉了揉夏淮的眼尾:“哭了嗎?”
夏淮搖頭:“你繼續。”
夏淮沒哭,他哭不出來,因為疼得已經哭不出來,那股勁兒他說不上來,就鼻子也酸眼睛也脹,喉嚨也疼,可就是哭不出來。
江初星像是倒水一般,傾瀉出來:“可能蓄力在心中情緒爆發了吧,我反抗了他,抱著他的腿,沒放,我………”
說到這裡,江初星欲言又止,腦海忽然浮現出了當時的畫麵。
“砰——”地一聲,男人踹開門。
他一進去就拽著江婉詩的頭發磕在餐桌上,一身酒氣。
“臭娘們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有錢!”
江婉詩壓根沒理男人,而是轉頭看著茶幾前的江初星,她溫和道:“初星,你去房間待一會,等會媽媽給你切蛋糕。”
“老子在跟你說話,沒聽見啊!”男人暴怒,整個房間全是可怖的信息素。
“老子就是娶了你這麼個敗家娘們,要不是你整天垮喪個臉,老子會每次都輸!”
哪怕看過無數次了,江初星還是會害怕,不過他也習慣了。
江婉詩對江初星扯出一絲笑:“我們初星最聽話了,等會媽媽就過來。”
江初星不說話,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在茶幾上。
男人喝了酒,步子晃晃悠悠,拽住江婉詩頭發,就奪過了她的包。
江婉詩尖叫了一聲連忙奪回來,換來的卻是毫不留情的一腳。
她哀求他:“這是初星上學的錢你不能拿走,你拿走了我們怎麼辦。”
男人一把甩開她:“老子管你怎麼辦。”
“很快我手裡就有錢了,”江婉詩卑微求著:“你再等我一周就一周,我一定把錢給你。”
“一周,老子一天都等不了。”男人拽住她頭發,甩在地上,力度太大,江婉詩的頭直接撞到了茶幾的尖角上,鮮血直流。
“媽!”江初星跑過去扶起他媽媽,語氣焦急:“你沒事吧。”
江婉詩看見江初星,笑了笑:“沒事,乖你先去外邊玩一會。”
男人醉得有點厲害,一腳踢在茶幾上,那好不容易得來的生日小蛋糕,就這麼摔在了地上,稀巴爛。
十歲的江初星好像是看見了自己的人生,也摔得稀巴爛。
江初星惡狠狠地看向男人,擠壓在心裡太久的情緒瞬間爆發,他衝上去抱住男人的腿。
男人猝不及防猛地被撞得個踉蹌。
那年是江初星十歲生日。
這是一個什麼都不懂,卻明白一切的年紀。
“臭小子,幾天不收拾你,膽肥了你!”男人拎起江初星的衣領,想把他從腿上拽下去,“今天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江初星咬牙沒放手。
男人的手肘狠狠地砸在江初星背部,骨頭皮肉撞擊的悶悶聲,聽著都疼。
江初星咬牙挺住,依舊沒放手。
背部悶悶地砸下來,一下又一下。
“李泰時彆打了,你彆打了…………”江婉詩哭喊著:“初星你快放手,媽媽再給你買一個………”
再買一個也不是那個蛋糕了。
江初星一直都是個倔強的孩子。
“臭小子!”男人拿過茶幾上的煙灰缸直接砸在江初星背上,江初星疼得哼了一聲,終於放開了手。
但他惹怒了男人,更加難聞的信息素蔓延在房間中。
“老子還治不了你!”
因為嗜酒嗜賭的人情緒很激動,也會很衝動,怒火一上來不管不顧,他一腳踢翻茶幾,上麵的水果刀就這麼直直地刺入了江初星的腹部。
順著茶幾壓下來的重力,水果刀往下滑,也刺入得更深。
疼得江初星直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縮在地上一團。
江婉詩著急壞了,忙搬起茶幾。
江初星第一時間不是管腹部有多疼,而且走到麵目全非的蛋糕前。
他指著地上的蛋糕說:“媽媽,我的小蛋糕沒有了。”
…………
出院的那天,江初星記得天空湛藍,有白雲,有陽光,那是自由的向往。
“哥哥。”夏淮呼喚著他的名字,雙手捧著他的臉,滿麵焦急:“你怎麼了,你看著我。”
江初星回過神來,臉色蒼白,他擠出一絲笑:“看著你的,彆擔心。”
夏淮俯身在他唇上親了親:“不會再有黑暗了,我給你買小蛋糕。”
江初星嗯了聲:“那一定很甜。”
江初星講了這麼一通,真的有種釋然的感覺。
他以為早就釋然了,顯然沒有,他隻是把自己封閉起來了,不讓任何人去觸碰這塊黑暗的深處。
江初星拿起夏淮的手探入自己的睡衣中,淡淡道:“以前你也問過我,可是我沒敢說出來。”
夏淮摸到拿到那條長長的傷痕,輕聲問:“這個也是那時候留下的嗎?”
“嗯。”江初星說:“那時候算是意外吧。”
夏淮重新趟到他腿上,掀開衣服盯著拿道疤痕,一眨不眨。
江初星一邊回憶一邊說:“那時候我和媽媽都被打怕了,加上我媽媽家裡還有個奶奶,如果我媽媽報警,那男人就會找奶奶,我媽媽實在沒辦法,隻能忍,同時她也很善良,這個男人也很可憐,女人可能總是更加心軟吧。”
“可是我忍不下去了,也無法可憐他,我不想再被關進小黑屋,我報了警,我親手把那個人送進了監獄。”
夏淮來回在那塊疤痕上撫摸,凹凸不平,足見當時刺入得有多深。
夏淮嗓音暗啞,帶著細微的顫抖:“我哥,真是厲害壞了。”
他看向江初星:“成年後,我們去把這條疤祛了。”
告彆過去,隻留下最美好的回憶。
江初星被他撫摸著癢癢的,他往後縮了縮:“嫌棄?”
夏淮湊過去在那條疤痕上親了親:“不嫌棄。”
就是心疼,再也不想你看見曾經的傷痛。
“我考慮一下。”江初星說:“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去掉。”
夏淮薄唇還停留在他傷疤上,一張一合:“會好的。”
他知道這條傷疤在江初星身上一天,就會讓他無數次想起當時的場景。
他不想他回憶起那麼痛苦的事了。
“哥哥。”夏淮坐直身體,伸手撫摸江初星的臉頰,用非常嚴肅且認真的表情:“以後有任何事都不準瞞著我,如果那個男人來找你,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我。”
他知道江初星在想什麼,一個經曆過這麼多事的少年,早就學會了獨立承擔。
夏淮現在很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知道這些,早一點知道,他就能更早一點與他分擔這些痛苦了。
“如果知道你瞞著我。”夏淮湊過去在他臉上輕輕咬了口:“看過我生氣沒?”
江初星回想到什麼,笑著說:“原地蹦三圈,再來句,我生氣了嗎?”
夏淮沒管他的開玩笑,又在他唇上咬了口,故作威嚴:“我生氣很嚇人的。”
江初星配合他:“我好害怕哦。”
兩人都笑了。
也不知道在樂什麼,反正兩人笑了好一會才停下。
天氣逐漸變冷,入夜的寒風拍打在玻璃上,發出些許聲響,江初星卻覺得整個人都很溫暖,像是被陽光沐浴了。
這一晚,兩人相擁而眠,江初星感覺著腹部上遊走的手,來來回回撫摸他的傷疤。
半夢半醒間,江初星感覺額頭被人親了下,有人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他聽得不是很真切。
“誰讓你難受,我也讓他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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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人的事件過後,江初星有時候會出神,厭A症莫名也更加嚴重了。
夏陌知道這件事後,趁著期末考試成績還沒出來,打算先去爬雪山。
出去走走說不定心情會得到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