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梅每次看到自家二閨女寄回家的信都要掉眼淚,她隔著信都能恍惚間門看到自家小閨女打腫臉充胖子的可憐。
明明自己的日子已經過得十分不如意了,還要強撐著說自己過得很好,不知道在北大荒過得什麼苦日子呢……
與這個二閨女比起來,大閨女就冷心冷情了許多,真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雖然偶爾會給家裡寄點兒東西,但是一個字都不給家裡寫,真真是往她的心窩子裡插刀子。
可是想想大閨女是給人當後媽,雷鳴是個什麼東西她也不清楚……說不定大閨女每天要被雷鳴數落,被養不熟的繼子為難,每每想到這些,李雪梅也就對大閨女沒什麼怨懟之心了。
兒女都是債,自己過得好就行,她就不給嫁出門的閨女添亂了。
許枝雲拿著這封信給雷鳴看。
雷鳴手捧著長長一封信看完,神色與語言中儘是感慨,“枝雲啊,你弟的文采是真的好,看得我都想哭。你弟要借一千六?找你借六百找鵲鵲借一千?鵲鵲在鄉下,哪裡有錢借給他?真能讓鵲鵲勒緊褲腰帶在北大荒吃樹皮啃草根?咱家錢湊手不,湊手的話都借給他吧,買房置業是大事兒。”
許枝雲深深地看著雷鳴,“你舍得?這可不是十六塊或者一百六十塊,是一千六,咱家都得攢好久才能攢這麼一筆。”
“借吧,借錢的人是你弟,又不是外人。我姐要是寫這麼長的信給我,願意和我說說家常,我也借給她。願意惦記自個兒的親人是花錢都買不來的,你沒經曆過我身上的事兒,可能體會不深。聽我的,借吧,不借以後會後悔的。”
許枝雲撇撇嘴,“你姐真這麼冷漠啊,是怕你找她要錢?不應該啊。我二伯母對你這麼好,不會對你姐差到哪兒去。你姐但凡過年去我二伯母家走走親戚,都不會不知道你現在過得挺好,根本不需要找她借錢啊……”
雷鳴似有所思,琢磨了半天,他說,“可能是我姐覺得對不起我,不好意思見我吧。當時我爸媽都沒了,她急著撇開家裡的爛攤子,慌慌張張就把自己嫁了人,沒管我。我姑上門去罵過她,說家裡就剩下我們倆了,她不想著管我一下,隻顧自己逃離苦海。”
“我姑的脾氣一直都很好,可那次罵得特彆難聽,又哭又罵。可能因為那事兒,我姐就同我姑鬨了意見,後來也就不同我和我姑來往了。我姑一直都說我姐自私,隻顧著自己找下家好好過日子,不管親兄弟還沒著落。之前我覺得我姑挺對,可是越長大,我越不覺得我姐自私。”
“人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怎麼能叫自私呢?我媽都能撇下我和我姐跳了井,親媽都不管我了,我能要求彆人對我好麼?有我姑和姑父願意養我,給我一口飯吃,願意在我不懂事的時候管我幾下,讓我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是我的福氣。”
“但我姐想過自己的日子,我真沒什麼好怪她的,她和我媽一樣,都是太心急了,太想從家裡那個火坑中跳出去,太想給自己找一個解脫了。所以啊,枝雲,珍惜眼前人。”
“有這麼多惦記你的人,是福氣。你看我,除了你和鎮鎮,就隻剩下我姑和我姑父一家了。我就像是這世界上的一根草,哪天突然沒了,也不會有幾個人記得的。”
許枝雲的白眼差點翻上天,“大男人家家的,怎麼還煽情上了?雷團長,你可是團長,你還有那麼多念你好的兵,怎麼會沒人記得?做好事,做好人,一心一意為國-家服務,為人民服務,千千萬萬的人民都會記得你的好。”
“彆扯遠……”說得她都有些想哭,許枝雲趕緊轉移話題,“說回我弟借錢的事兒。”
“我尋思,既然你都答應借一千六了,那我就不當惡人,好像是我這個親姐姐壞心眼不願意幫襯娘家兄弟一樣。但是也不能直接就把這一千六借給他,得和他說,六百是我和你商量過的,你同意了。一千塊是我悄悄拿的,瞞著你借給他的。”
雷鳴驚訝地眉毛都繃直了,“繞這個彎子乾什麼?反正結果不都是借給他一千六?”
“你可真憨,這能一樣嗎?說那一千是我偷偷借給他的,我弟有錢了肯定會想著還我,怕萬一被你發現我拿了錢,你在家裡打我、不給我飯吃,那怎麼辦?我弟心疼我。”
“我要是不說,我弟指不定花錢就大手大腳的,讓他心裡有點壓力,早點把錢給湊齊。也彆讓我媽覺得你來錢容易,不然我擔心我媽之後稍微遇到點事兒就寫信過來找你我借錢,到時候我夾在中間門多難做人?與其之後鬨不好看,不如就不給開這個口子。”
雷鳴都快被許枝雲說的事情給嚇飛了,他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許老師,我什麼時候打過你?我什麼時候不給過你飯吃?你這也太冤枉人了!你跟我到了龍山島之後,我全身積蓄都交代給你了,什麼時候管過你吃飯花錢?原來在你娘家人眼裡,我就是那種苛待人的女婿,你跟我來島上,就是過水深火熱的日子來了?也忒冤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