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1 / 2)

下堂 赫連菲菲 13733 字 3個月前

年前就定了兩個乳娘, 一個是木大夫人送過來的,一個是錢氏在外尋的,都是老實可靠底細清楚的,臘月二十六這天進府給林雲暖磕頭。

她自己在這方麵沒什麼心得, 剛來這世界時, 她還是個未嫁的姑娘,後來在唐家七年,也未曾生養過, 隻覺自己其實也未必就喂養不好孩子,瞧自己的孩子被人家抱在懷裡吃,說不準心裡還膈應得慌。

可如今大戶人家的奶奶太太,並無自己喂養的舊例,損害身材不說,還要時時將嬰兒未吃完的擠出來,不分日夜每隔兩個時辰就得漲一回擠一回, 彆說自己休息不好, 還帶累丈夫跟著受罪。

林雲暖瞧二人收拾得乾乾淨淨, 都是溫柔安靜的性子,心想木大夫人和錢氏的眼光必然不差, 一人賞了隻銀鐲子並小銀鎖給她們的孩子。在屋裡說了幾句話就打發人去了。

就見煙柳躊躇地進了來。

林雲暖扶著悅歡的手坐到裡頭大炕上去, 腿上蓋著狐裘毯子,斜歪在那聽煙柳說話。

“何嬤嬤不住哭訴, 說奶奶故意冤了她閨女, 若非大奶奶時時叫人盯著, 就給她闖進院子裡頭來了。那何嬤嬤有個病歪相公,拿這唯一的女兒當成了命根,聽說人給扣住審問,買了二斤砒|霜進來鬨嚷要……要同歸於儘。”

要和誰同歸於儘,煙柳不敢說,林雲暖也明白。

其實已沒什麼可審,春熙便是不招,林雲暖已經擺出態度,木家這等人家,也絕不會縱由侍婢給女主子添堵。

悅歡憤憤然道:“奶奶從有孕至今,胎相一直不好,便是這春熙歹毒詛咒之過,奶奶本已饒她,是她自己作死,還妄用藥想害奶奶,這樣也算冤她,怎樣才不冤?又不曾打殺她,這一家人要死要活作甚?”

春熙六年裡安分守己,甚得木奕珩歡心,翠文木訥,煙柳膽小,紛飛年幼,春熙聰明機靈,樣貌又佳,在木奕珩身邊,那是頭一份的貼心人。自木奕珩和她成婚,那樣妥帖的一個貼心人突然性情大變,詛咒、陷害,陰毒小把戲層出不窮,若說中間無人推波助瀾,林雲暖是不信的。

一個丫頭,再如何心比天高也不會忘了自己根在哪裡。

厭勝之術對林雲暖來說,實是胡扯,她胎相不佳,是先前失胎、宮寒,加之用了猛藥避子,傷了底子,實在怪不得旁人。林雲暖容不得春熙,也不是擔心木奕珩給她勾搭去,隻是這丫頭越發膽大、惡毒,叫她如芒刺在背,鎮日防範辛苦。畢竟是自己將來要過活一輩子的地方,隻想輕鬆舒服……

思及此,卻連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

當初成婚,多半抱著不想自己這孩子做了給人指摘的野種,慫慫的順應了命運安排,對木奕珩是有多少感情,她自己都說不清。卻不想才過半年,自己已經給木奕珩寵得幻想要一輩子……

“老祖宗那邊怎麼說?”動靜鬨得大了,彆人如何想不怕,隻怕木老夫人覺得她這個九孫媳不省心,加上之前春熙沒少往那頭傳瞎話,老太太對她印象大抵是極差的。

“鬆鶴園靜悄悄的,何嬤嬤不知緣何,也沒敢往老夫人那頭鬨。許是大奶奶早防著她,不許她去煩擾老夫人了。”煙柳心想的是,畢竟林雲暖現在不是一個人,她再怎麼不好,肚子裡總懷著九爺的骨肉,老夫人如何能饒卻想害她曾孫的人。故而這回冷臉閉門,乾脆將何嬤嬤也給打出來。可謂牽一發動全身,惹得各院都警醒起來了。

惹出這一切的人,卻懶洋洋地往大引枕上一靠,“罷了,既無人來吵我,這些事今後不必打聽來與我說了。”

還沒歇一會兒,說是筠澤來送年禮的婆子、管事們到了。

林雲暖隻得梳妝到前院,大夫人院裡一派熱鬨,遠遠聽見一陣帶著筠澤口音的說笑聲,三年未回筠澤,聽到鄉音,幾乎有恍如隔世之感。

大夫人屋外堆了好些紅紙福字包裹的土產。——這是專門給林雲暖婆母帶的,自然另有幾車東西都卸在外院慢慢盤點。

林雲暖一進屋,所有目光就紛紛朝她射來。

李嬤嬤不敢肆意上來哭抱,騰地從小板凳上彈起身來,隻望著她紅了眼圈,規規矩矩磕頭喊她:“九奶奶安康。”

木家三個夫人並大奶奶、四奶奶、五奶奶、七奶奶都在,——筠澤送年禮上門,帶管事們上門的小輩是林熠哲,人給留在外院陪木清渝喝茶,這頭來拜見的不過是幾個體麵些的嬤嬤。再體麵,也是奴才,木家卻是全員過來招呼作陪,是給足了林家臉麵。

林雲暖這人,在娘家給父親訓斥長大,在唐家七年,又處處遭人嫌棄厭恨,如今嫁給木奕珩,眾人將木奕珩待她的態度瞧在眼裡,知道他是必不準她在誰手底下受委屈的。這些人待她太周到,讓她忐忑不已,不知該如何才好。

她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給眾長輩請安,膝蓋不及彎下就給木七奶奶拽住,扶到一旁貴妃榻上坐臥。

七奶奶笑道:“你娘家來人,想你必想過來看看,娘擔心你坐椅子不舒服,早早命人在炕邊備了軟塌。”

林雲暖坐立不安,想起身行禮致謝,唬得幾人一驚一乍:“快坐,快坐,這麼大的肚子,還窮講究什麼?彆叫你娘跟著你膽戰心驚的!”

林雲暖隻好厚顏坐那榻上,聽三夫人饒有興致地打聽筠澤的風土人情,話裡偶然透漏,年前一個月木家這邊就已派人送了年禮到筠澤去,詢問船期是否所有耽擱等等。

從上房出來,那李嬤嬤再也忍不住,哭著擁住林雲暖:“奶奶在木家這樣受器重,太太該放心了!”

回到院子,又從腰裡掏出一遝票子,“我貼身藏著,這一路幾乎不敢合眼,——太太叫我帶給奶奶,這是兩萬兩銀票,叫奶奶不要簡省,莫落個小家子氣的名聲,處處大大方方的!”

林雲暖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成婚兩遭,陪嫁的銀子怕是已經掏空了林家了吧?

尋常百姓一年有個五十兩銀,便算過得不錯的了。且木奕珩並不缺錢,他手上生意眾多,什麼賺錢行當都樂於插一腳,又有木清渝木清鴻這些人看顧著,幾乎沒有虧本過,至於她嫁妝有多少,銀票有幾萬,木奕珩問都沒問過。首飾衣裳府裡又是不重樣地供應著,哪裡就缺她的錢用了?林太太還當她是在唐家,不拿錢出來哄人,就要瞧人臉色?

到底是母親一番好意,林雲暖臉不紅心不跳的收了。李嬤嬤說些關懷的話,知道她一切都好,甚是老懷安慰,不免嘮叨:“從前那唐家眼皮子淺得,以為自己是甚了不得的高門!處處作踐奶奶,作踐我們林家。如今奶奶嫁的這樣好,可把那唐老太給慪死了,咱們三太太在劉大人府上遇著她,遠遠就躲著三太太走,——她一個兒子貪墨給擼了官職,一個買卷給人告發終身不得參考,隻剩一個唐逸還算不錯,卻也在畫作上頭汙了名聲,可謂現世報,活該她有此下場。正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的路長,且走著瞧呢!”

一番話說的林雲暖暗暗解氣,想到唐老太從前是怎麼作踐她的,覺得這人正活該給人殺一殺銳氣。

不過想到自己當初和離的手段並不十分光彩,唐家向來是認定她是與人有私才生了離心的,便猶豫打聽:“唐家可曾傳出我的什麼話來?”

以她對唐逸的了解,這人千般不是,卻是傲氣十足的,自己被人給戴了綠帽,這種事打死也不會自己往外頭傳,可唐太太那人卻不一定了。

李嬤嬤一想起這個就覺好笑,她一拍大腿,笑著道:“奶奶以為她敢?當初奶奶離家,唐家莫名給人破了大門,一行凶神惡煞的壯漢,將那一家老小綁在一塊兒,問他們唐逸妻房是誰。但凡誰提奶奶一個字兒,就立馬挨兩記大嘴巴,從主子到下人,個個兒打得豬頭一般,到後來,隻聽說一個‘林’字兒,就恨不得嚇尿褲子。——這還是大爺從雲州打聽來的,唐家好麵兒,這事兒自然不會對外說。大爺回來說給老爺,老爺還不肯信。後來三太太見著那唐老太的哆嗦樣,這才信了。家裡隻當是奶奶叫人做的,難道不是?”

林雲暖扶額長歎。

臉皮微微一紅。

還真不是她做的。

誰這麼囂張,光天化日之下闖人宅院做出這種荒唐事。

還能有誰?

晚上木奕珩回來的時候,就覺得今天的林雲暖格外不一樣。

她許久不曾好好捯飭過自己,今兒卻畫眉上妝,穿一件簇新的衣裳,吃飯時瞧他笑,說話時朝他笑,他在一旁抹劍時一回神,還見她朝他笑。

木奕珩心裡發毛,丟了劍,賤兮兮地過來蹲在她身下,“我說娘子,我做錯什麼了,你隻管說。你這樣瞧我,我害怕啊。”

林雲暖給他氣笑了,抬手戳他額頭:“德行!”

木奕珩伸手給她捏腿,嬉皮笑臉跟她開玩笑:“什麼德行啊?是不是好俊、好瀟灑、好迷人的德行?”

林雲暖斜睨著他,許久,還是繃不住笑了,伸手把他脖子一勾:“少廢話。你什麼時候年休?想你陪我幾天。”

木奕珩給她伸臂摟著,他蹲在她腳下,臉頰剛好擠在那兩團豐軟上麵。

他直咬牙:“彆……你這麼熱情我不習慣,待會兒惹起火來受罪的是我。您行行好,放過小的這回。”

林雲暖臊得臉通紅,伸手一推把他頭推遠些,背過身靠在床裡,蒙被將自己蓋住。

木奕珩踢飛鞋子,飛快從後把她摟著。那手鑽進被子,不要臉地撩起她衣襟下擺。

林雲暖扣著他手:“怎地,不怕受罪了?”

木奕珩嘿嘿一笑,身子從後貼上來:“聊作安慰……你睡你的。”

身後粗重的喘息,林雲暖都沒臉去聽。將被子蓋住頭臉,隻當自己是個死人,任由他那左手放肆。身後抵著的,滾燙得快把她融了。

好一會兒,他歎氣平躺枕上,“什麼時候生啊?早知如此,我說什麼都不會讓你懷這崽子。”

…………

臘月二十九,東營才開始輪值。木奕珩抽的是年初四的值日,在營裡粗粗點卯就領了交接對牌、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天香樓買鹵味的時候,誰想能碰上打劫的。

虧得帶了張勇、吳強。

且打且退到一處巷子裡,殺意給激起來,木奕珩抽刀迎上,那夥賊人突然身手大漲,前後配合整齊有度。

不是尋常匪人。木奕珩懷裡揣著剛買的鹵肉,一時有些心焦。答應了要陪她玩一天,難不成沒命回去?

等三人幾乎支應不得之時,衛國公的人到了。

層層疊疊的官兵,二話不說便上來火拚。眼看兩夥人在他眼前鬥起來,打得十分熱烈。

木奕珩趁機攀牆就溜。毫無骨氣可言。

衛國公轎子到時,他已走得沒影了。

領頭的幾個賊人給扯了蒙麵的黑布,衛國公冷笑一聲,命把人都綁了,送去榮安的院子。

當晚,衛子諺給衛國公叫過去,不由分說打頓板子。

與雞飛狗跳的衛家不同,除夕這天,木家上下一片安寧祥和。

木紫煙給夫家接回去,這才一個多月,就查出又有孕了,木大夫人自然替女兒高興,今年所有下人領年賞,都多得了幾枚金錁子。

再有出手大方的,就屬九爺夫婦了。

下人隨便說句吉祥話,九爺有賞。悉心照顧九奶奶的,還有賞。一上牌桌,木奕珩幾乎把把輸,連向來手氣最臭的木四爺都贏了他好幾百銀錢。

晚上祭祖上香後,一眾小輩陪在大夫人夫婦房中守歲。林雲暖大肚易乏,熬夜不得,得了特赦,準她先回院子。

才扶著侍婢的手走出上房,就聽身後一陣哄鬨笑罵,“沒出息”、“一刻都離不得媳婦”的木九爺,從後快步追來,一伸手,把小心翼翼走在石板路上的孕婦打橫抱起。

林雲暖驚呼一聲,迅速抓住他肩膀。

木奕珩朝她眨眼:“走,我陪你回房守歲去。”

顛顛手上的分量,木奕珩笑嘻嘻道:“娘子,這段時間,下人們伺候得著實好啊。”

林雲暖聽他拐著彎說自己增分量了,不由又是氣惱又是委屈。

若非懷了這個孩子,她豈需服用那麼多的補湯?如今他卻來嫌,她怎麼能不委屈?

見懷中人當即冷臉,木奕珩連忙吐了吐舌頭,話鋒一轉,厚顏無恥道:“我就喜歡你這樣。昨晚……”

貼在林雲暖耳畔,不知說了句什麼,煙柳隻見自家奶奶羞得幾乎頭都抬不起來了。

回到自己院子,迅速換了家常衣裳,擺了炕桌,端了四冷八熱幾樣菜,並一壺燙的剛好的梨花白。

林雲暖有心陪他一杯,這段時間他著實太忙,能這樣安安靜靜坐在一起的機會太少太少。

木奕珩見她麵如染霞,水眸迷離,眯眼瞧著他,不由湊近逗弄一句:“這樣瞧我作甚麼?是否覺得你相公俊得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