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1 / 2)

下堂 赫連菲菲 13436 字 3個月前

馬腿打滑, 木奕珩反應靈敏, 才避免了摔馬落地。大雨澆透了鬥笠,他幾乎睜不開眼。

天空像被撕了道口子, 那雨水瓢潑一般,不要錢似的往下傾泄。

木奕珩右臂酸得有些狠了,尋個避雨的屋簷, 把右臂袖子扯開, 一條長長的疤痕, 在上蜿蜒。

他從沒忘記, 是誰害他如此。

……

一入村中, 就地安置, 借了村民的幾間土坯房, 給威武侯和唐逸及幾名將領歇息。

唐逸換過衣裳, 磨磨蹭蹭地往威武侯房裡挪步。

院子裡兩名送熱水的農女, 立在角落裡偷覷他。

那樣的目光他並不陌生, 他俊逸出眾, 任誰見了, 都要忍不住多瞧幾眼。而於今的身份隻讓他覺得恥辱不堪,他彆開頭,垂眸往屋中走。

親衛在屋前攔住了他。

“公子隻管自去歇了, 侯爺有事, 並不在裡麵。”

唐逸微微一怔, 憶起適才木奕珩打馬而去, 童傑在後凝視他的神情。

與看自己之時, 一模一樣。

若木奕珩也成了童傑的人……

唐逸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微微顫著。

世家子弟,向來驕矜跋扈,如若雌伏人下,將是何等不堪,木奕珩還有無臉麵,再回頭對著妻兒?

屆時暖暖,會否如罵他一般,罵那木奕珩一句“惡心”?

……

這個時辰,木紫煙原已該安置了。成府裡慣無夜宴,幾位成爺均是潔身自好之人,落鑰早,各房清淨。

唯木紫煙的三房近來麻煩。

鐘晴跪在地上給木紫煙捏腿,已有小半時辰。

成威坐在榻上瞧書,不時拿眼偷覷她,目光一對上,一個無辜深情,一個無奈可憐。

兩人都不敢說話。

木紫煙斜靠在榻上,目光不時掠過二人,雖如此作踐著丈夫心愛的人兒,心裡也並覺得十分舒坦。

她穿著豔紫色綢緞寢衣,頭上勒著嵌珠金銀二色抹額,上了晚妝,一派雍容貴婦模樣。可粉黛蓋不住她頹然氣色,和身下跪著的那清湯寡水般不施粉黛的女子一比,還遜色了幾分明豔嬌俏。

年輕真好啊。

這樣水靈靈的臉蛋兒,就是她見了,也想伸手掐一掐。

她也確實這麼做了,留著尖長指甲的手指頭,在那嫩生生的臉蛋上一擰,一旋,掐出個紅印子。

鐘晴不敢出聲,委委屈屈噙了兩汪眼淚,偷偷瞧了成威一眼。

成威目中的急切不似作假,才想開口斥兩句,就聽木紫煙嗤笑一聲:“嘖嘖,鐘姨娘肌膚真是滑嫩,不怪三爺愛你,就連我瞧著,也忍不住想摸兩把。”

這種酸話,隻能當做是讚她,鐘晴抿了抿嘴唇,小聲拜道:“夫人說笑了。晴兒不及夫人。”

木紫煙最厭煩她這幅模樣,什麼叫不及夫人?難道讚她一句,還就給她臉麵與自己比一比了?她也配

成威歎了口氣,眉頭蹙緊了,依舊瞧他的書。

美人的委屈,隻有背地裡再安撫報答。

木紫煙笑了笑:“好了,仔細你手乏,前兒我給三爺繡的補子,還差一點兒功夫,你就著外頭的燈,替我把它繡完了,我有話與你三爺說。”

鐘晴在心裡歎了一聲,隻得行禮後,移步外間,稍間的燈暗極了,一塊補子才隻繡了兩針,要繡完,這一晚不必睡了,說不準還熬壞了眼。

她又朝簾後,裡頭歪著的成威瞥去。

成威在和木紫煙說話。

不知說了什麼,反正第二天,鐘晴就被告知,她要隨侍三奶奶回娘家去了。

便回娘家,也要帶著她,不給任何她與三爺獨處的機會!

鐘晴咬碎銀牙,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隨木紫煙上了路。

車內,侍婢小惠撩簾瞥了鐘晴一眼。

回身道:“奶奶這招果然高明,從前為她與三爺爭執,自己生氣,還落不了好。這下好了,奶奶日日抬舉她,誇她,把她拘在身邊吊著三爺,三爺卻不好說奶奶什麼。現下奶奶又有了孕事,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等生了小公子,三爺又要高看奶奶一眼。這種不值一提的野花野草,時間久了,瞧膩了,三爺是不會再理的了。”

木紫煙並不見得意神色。她懶懶靠在車壁上頭,

有什麼好?殺敵一百,自損八千。

不夠她心裡堵得慌的。眼睜睜瞧著自己丈夫與人眉來眼去,背過身那倆人就要勾勾手指,防不勝防。

木紫煙於今已有近五個月的孕,胎相坐穩了,饞娘家的飯食,好說歹說磨著丈夫說通了婆母準她回娘家,木清渝早早派了人沿路迎她,接進府裡,一番關切。

木大夫人不免斥她胡鬨:“多大個肚子還往外頭跑?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輕重?是想氣死你娘麼?”前幾日染了風寒,才好些,這時還有些咳。一句話罵完,喉嚨就沙啞了,侍婢端茶上來,木大夫人抬頭接過,就見著一個眼生的女子嬌嬌立在門口。

“這是?”瞧打扮,不像婢子,眉眼十分清秀,臉蛋兒尖尖,腰肢細細的,戴著不顯眼卻很貴重的玉飾。

木紫煙麵色一沉:“鐘氏,過來給夫人看看!”

鐘晴忐忑上前,跪地磕頭:“奴婢鐘氏,拜見夫人。”

木大夫人便知是自家女婿近來寵得沒邊兒那位。臉色不怎麼好看,象征性地賞了一把銀錁子,便攆她出去。

鐘晴立在廊下,才舒一口氣兒,就見一個三月天還披著滾毛披風的女子乘肩輿過來。

鐘晴本想躲,卻躲到哪裡去?她一個隨侍過來的半奴半婢,怎好在人家院裡胡走?叫候在外頭,怎敢輕易離開?

林雲暖扶著侍婢的手過來,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喘一喘,十分的嬌弱無力。下人們小心翼翼護擁,一見她來,大夫人屋外的侍婢都大驚小怪地湊過去。

“哎喲,九奶奶怎麼來了?這天兒還有些涼,可莫著了風,夫人該心疼了!”

林雲暖麵色有些過於蒼白,精神卻好,披風裡頭穿著新裁的蜜合色百蝶穿花襖裙,手上套著上好的東珠釧子,這種好東西,鐘晴是認識的。每一顆都渾圓瑩潤,一般大小,單是一顆便已難得,這麼一串二十四顆,價高得令人咋舌。她倒好,隨隨便便串在手腕上麵,若非抬腕露了出來,都叫人難以發現。

林雲暖朝下人們笑笑:“我哪裡就那麼嬌貴了?眼看四月,何來的涼風?大夥兒可都到了?但願我不會又遲了。”

裡頭掀了簾子,木大夫人隨身侍婢笑著來迎:“九奶奶,聽著您聲音,夫人就緊著奴婢來迎了,快進來,今兒您是頭一個,不必擔心遲了呢!”

林雲暖上階,經過鐘晴身前,鐘晴糾結著,是不是打個招呼,可她什麼身份,要說話,必得先行禮,自稱奴婢……

林雲暖似乎沒瞧見她,扶著侍婢的手邁入進去。

簾子隔著內外,隻留一點冷冷淡淡的清香。

茉莉花的香露味道。

多少次唐逸與她親昵,衣料上頭,就沁著這種香味。很淡很淡,回味綿長,久久不散。

鐘晴心頭發酸,無言歎了一聲。

木紫煙對林雲暖向來說不上喜歡,人懷有孕,脾氣更差,冷著臉道:“你來做什麼?每每出個門,興師動眾,勞娘為你操心。身子不好就在自己屋裡歇著罷!”

——當誰願意瞧見她麼?

木家幾個未嫁的閨女哪個不是給她汙名連累?躲著都不大敢出門,就怕人家問她們九嫂的事。

林雲暖平靜地笑笑:“咱們家大姑奶奶回門,我自當過來看看。如今身子已大好了,勞娘和紫煙你惦記。”

木大夫人叫人給她墊了軟墊,關切問:“鈺哥兒睡著呢?前兒說他吃的少了,可是乳娘奶水不足?可要再叫牙婆帶幾個過來瞧瞧,有中意的,多留兩個。”

林雲暖道:“勞娘費心,鈺哥兒還好,前兒是鬨脾氣呢,總想人豎抱他,嫌仰著瞧東西不清楚。不怪乳娘。兩個乳娘都很好,娘選的人極妥帖。”

說及自己的孩子,林雲暖麵上浮上一抹柔色。

她皮膚本白,因失血的原因,更添了幾分嬌弱,說話聲音柔柔的,說是有氣無力,卻也有種無意識的勾人。

總覺得對她說話大聲些都怕嚇著了她似的。

叫人不忍心。

九弟就是愛她這副狐媚樣子吧?

想到自己家裡,那個與她來自同一個地方的鐘氏,也是這般德行,慣會做出妖調樣子,蒙蔽男人的理智。

接著,又想到自己比她還小兩歲,她勾著九弟那麼個血氣方剛的小子丟不開手,自己卻早早失了丈夫愛寵,就連這胎,幾乎都是施舍來的……

說話間,二夫人、大奶奶等人都到了,一家人熱熱鬨鬨,圍著木紫煙的肚子聊天。

林雲暖沒一會兒就乏了,七奶奶親送她從裡出來。

背著人,木大夫人就訓斥木紫煙:“她孩子都生下了,你九弟寵成什麼樣子,就連我跟你大嫂,也得給她臉麵。她過來瞧你,給你未出生的孩子送東西,你連個笑臉都沒有,張口就是譏諷,……回頭她與你祖母哭訴委屈,有你受的!”

木紫煙不以為然:“這家到底姓木,如何叫那野種撒野?還要看他們臉色?不知道的,以為那野種才是爹的親兒子呢!她生下的崽子,是不是木奕珩的都兩說,娘你怕是不知道,我府裡那個鐘姨娘,可知道她好些事呢!”

這回帶鐘氏前來,可不單單是要磋磨那鐘氏的,留著日日在那林氏跟前晃,說不準她心虛害怕,還能老實幾天。

下午,木紫煙身邊的侍婢就到了嵐院,說是替木紫煙過來瞧瞧小侄兒,送上金鎖金腳鐲一類的小物。林雲暖謝過後叫侍婢收了,給每個人都打賞了東西,包括鐘晴在內。

林雲暖如何不知木紫煙這是故意叫鐘晴惡心她呢。其實真沒關係,她對唐逸早就沒感情了,如何還會在意一個曾經給他當過情婦的女人?倒是木紫煙,日日將自己最恨的人擺在身邊,給她自己添堵,又是何必呢?

林雲暖同情她腹中的孩子,母親情緒不佳,小家夥都是有感知的。

到了晚上,木紫煙把人都攆出去,隻留鐘晴伺候她洗腳。細細問起林雲暖的反應,說了什麼,情緒如何,沒聽到自己想聽到的,不免怪鐘晴無用。

腳上一踢,帶著洗腳水濺鐘晴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