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1 / 2)

下堂 赫連菲菲 13436 字 2024-03-22

馬腿打滑, 木奕珩反應靈敏, 才避免了摔馬落地。大雨澆透了鬥笠,他幾乎睜不開眼。

天空像被撕了道口子, 那雨水瓢潑一般,不要錢似的往下傾泄。

木奕珩右臂酸得有些狠了,尋個避雨的屋簷, 把右臂袖子扯開, 一條長長的疤痕, 在上蜿蜒。

他從沒忘記, 是誰害他如此。

……

一入村中, 就地安置, 借了村民的幾間土坯房, 給威武侯和唐逸及幾名將領歇息。

唐逸換過衣裳, 磨磨蹭蹭地往威武侯房裡挪步。

院子裡兩名送熱水的農女, 立在角落裡偷覷他。

那樣的目光他並不陌生, 他俊逸出眾, 任誰見了, 都要忍不住多瞧幾眼。而於今的身份隻讓他覺得恥辱不堪,他彆開頭,垂眸往屋中走。

親衛在屋前攔住了他。

“公子隻管自去歇了, 侯爺有事, 並不在裡麵。”

唐逸微微一怔, 憶起適才木奕珩打馬而去, 童傑在後凝視他的神情。

與看自己之時, 一模一樣。

若木奕珩也成了童傑的人……

唐逸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微微顫著。

世家子弟,向來驕矜跋扈,如若雌伏人下,將是何等不堪,木奕珩還有無臉麵,再回頭對著妻兒?

屆時暖暖,會否如罵他一般,罵那木奕珩一句“惡心”?

……

這個時辰,木紫煙原已該安置了。成府裡慣無夜宴,幾位成爺均是潔身自好之人,落鑰早,各房清淨。

唯木紫煙的三房近來麻煩。

鐘晴跪在地上給木紫煙捏腿,已有小半時辰。

成威坐在榻上瞧書,不時拿眼偷覷她,目光一對上,一個無辜深情,一個無奈可憐。

兩人都不敢說話。

木紫煙斜靠在榻上,目光不時掠過二人,雖如此作踐著丈夫心愛的人兒,心裡也並覺得十分舒坦。

她穿著豔紫色綢緞寢衣,頭上勒著嵌珠金銀二色抹額,上了晚妝,一派雍容貴婦模樣。可粉黛蓋不住她頹然氣色,和身下跪著的那清湯寡水般不施粉黛的女子一比,還遜色了幾分明豔嬌俏。

年輕真好啊。

這樣水靈靈的臉蛋兒,就是她見了,也想伸手掐一掐。

她也確實這麼做了,留著尖長指甲的手指頭,在那嫩生生的臉蛋上一擰,一旋,掐出個紅印子。

鐘晴不敢出聲,委委屈屈噙了兩汪眼淚,偷偷瞧了成威一眼。

成威目中的急切不似作假,才想開口斥兩句,就聽木紫煙嗤笑一聲:“嘖嘖,鐘姨娘肌膚真是滑嫩,不怪三爺愛你,就連我瞧著,也忍不住想摸兩把。”

這種酸話,隻能當做是讚她,鐘晴抿了抿嘴唇,小聲拜道:“夫人說笑了。晴兒不及夫人。”

木紫煙最厭煩她這幅模樣,什麼叫不及夫人?難道讚她一句,還就給她臉麵與自己比一比了?她也配

成威歎了口氣,眉頭蹙緊了,依舊瞧他的書。

美人的委屈,隻有背地裡再安撫報答。

木紫煙笑了笑:“好了,仔細你手乏,前兒我給三爺繡的補子,還差一點兒功夫,你就著外頭的燈,替我把它繡完了,我有話與你三爺說。”

鐘晴在心裡歎了一聲,隻得行禮後,移步外間,稍間的燈暗極了,一塊補子才隻繡了兩針,要繡完,這一晚不必睡了,說不準還熬壞了眼。

她又朝簾後,裡頭歪著的成威瞥去。

成威在和木紫煙說話。

不知說了什麼,反正第二天,鐘晴就被告知,她要隨侍三奶奶回娘家去了。

便回娘家,也要帶著她,不給任何她與三爺獨處的機會!

鐘晴咬碎銀牙,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隨木紫煙上了路。

車內,侍婢小惠撩簾瞥了鐘晴一眼。

回身道:“奶奶這招果然高明,從前為她與三爺爭執,自己生氣,還落不了好。這下好了,奶奶日日抬舉她,誇她,把她拘在身邊吊著三爺,三爺卻不好說奶奶什麼。現下奶奶又有了孕事,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等生了小公子,三爺又要高看奶奶一眼。這種不值一提的野花野草,時間久了,瞧膩了,三爺是不會再理的了。”

木紫煙並不見得意神色。她懶懶靠在車壁上頭,

有什麼好?殺敵一百,自損八千。

不夠她心裡堵得慌的。眼睜睜瞧著自己丈夫與人眉來眼去,背過身那倆人就要勾勾手指,防不勝防。

木紫煙於今已有近五個月的孕,胎相坐穩了,饞娘家的飯食,好說歹說磨著丈夫說通了婆母準她回娘家,木清渝早早派了人沿路迎她,接進府裡,一番關切。

木大夫人不免斥她胡鬨:“多大個肚子還往外頭跑?這麼大的人了還不知輕重?是想氣死你娘麼?”前幾日染了風寒,才好些,這時還有些咳。一句話罵完,喉嚨就沙啞了,侍婢端茶上來,木大夫人抬頭接過,就見著一個眼生的女子嬌嬌立在門口。

“這是?”瞧打扮,不像婢子,眉眼十分清秀,臉蛋兒尖尖,腰肢細細的,戴著不顯眼卻很貴重的玉飾。

木紫煙麵色一沉:“鐘氏,過來給夫人看看!”

鐘晴忐忑上前,跪地磕頭:“奴婢鐘氏,拜見夫人。”

木大夫人便知是自家女婿近來寵得沒邊兒那位。臉色不怎麼好看,象征性地賞了一把銀錁子,便攆她出去。

鐘晴立在廊下,才舒一口氣兒,就見一個三月天還披著滾毛披風的女子乘肩輿過來。

鐘晴本想躲,卻躲到哪裡去?她一個隨侍過來的半奴半婢,怎好在人家院裡胡走?叫候在外頭,怎敢輕易離開?

林雲暖扶著侍婢的手過來,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喘一喘,十分的嬌弱無力。下人們小心翼翼護擁,一見她來,大夫人屋外的侍婢都大驚小怪地湊過去。

“哎喲,九奶奶怎麼來了?這天兒還有些涼,可莫著了風,夫人該心疼了!”

林雲暖麵色有些過於蒼白,精神卻好,披風裡頭穿著新裁的蜜合色百蝶穿花襖裙,手上套著上好的東珠釧子,這種好東西,鐘晴是認識的。每一顆都渾圓瑩潤,一般大小,單是一顆便已難得,這麼一串二十四顆,價高得令人咋舌。她倒好,隨隨便便串在手腕上麵,若非抬腕露了出來,都叫人難以發現。

林雲暖朝下人們笑笑:“我哪裡就那麼嬌貴了?眼看四月,何來的涼風?大夥兒可都到了?但願我不會又遲了。”

裡頭掀了簾子,木大夫人隨身侍婢笑著來迎:“九奶奶,聽著您聲音,夫人就緊著奴婢來迎了,快進來,今兒您是頭一個,不必擔心遲了呢!”

林雲暖上階,經過鐘晴身前,鐘晴糾結著,是不是打個招呼,可她什麼身份,要說話,必得先行禮,自稱奴婢……

林雲暖似乎沒瞧見她,扶著侍婢的手邁入進去。

簾子隔著內外,隻留一點冷冷淡淡的清香。

茉莉花的香露味道。

多少次唐逸與她親昵,衣料上頭,就沁著這種香味。很淡很淡,回味綿長,久久不散。

鐘晴心頭發酸,無言歎了一聲。

木紫煙對林雲暖向來說不上喜歡,人懷有孕,脾氣更差,冷著臉道:“你來做什麼?每每出個門,興師動眾,勞娘為你操心。身子不好就在自己屋裡歇著罷!”

——當誰願意瞧見她麼?

木家幾個未嫁的閨女哪個不是給她汙名連累?躲著都不大敢出門,就怕人家問她們九嫂的事。

林雲暖平靜地笑笑:“咱們家大姑奶奶回門,我自當過來看看。如今身子已大好了,勞娘和紫煙你惦記。”

木大夫人叫人給她墊了軟墊,關切問:“鈺哥兒睡著呢?前兒說他吃的少了,可是乳娘奶水不足?可要再叫牙婆帶幾個過來瞧瞧,有中意的,多留兩個。”

林雲暖道:“勞娘費心,鈺哥兒還好,前兒是鬨脾氣呢,總想人豎抱他,嫌仰著瞧東西不清楚。不怪乳娘。兩個乳娘都很好,娘選的人極妥帖。”

說及自己的孩子,林雲暖麵上浮上一抹柔色。

她皮膚本白,因失血的原因,更添了幾分嬌弱,說話聲音柔柔的,說是有氣無力,卻也有種無意識的勾人。

總覺得對她說話大聲些都怕嚇著了她似的。

叫人不忍心。

九弟就是愛她這副狐媚樣子吧?

想到自己家裡,那個與她來自同一個地方的鐘氏,也是這般德行,慣會做出妖調樣子,蒙蔽男人的理智。

接著,又想到自己比她還小兩歲,她勾著九弟那麼個血氣方剛的小子丟不開手,自己卻早早失了丈夫愛寵,就連這胎,幾乎都是施舍來的……

說話間,二夫人、大奶奶等人都到了,一家人熱熱鬨鬨,圍著木紫煙的肚子聊天。

林雲暖沒一會兒就乏了,七奶奶親送她從裡出來。

背著人,木大夫人就訓斥木紫煙:“她孩子都生下了,你九弟寵成什麼樣子,就連我跟你大嫂,也得給她臉麵。她過來瞧你,給你未出生的孩子送東西,你連個笑臉都沒有,張口就是譏諷,……回頭她與你祖母哭訴委屈,有你受的!”

木紫煙不以為然:“這家到底姓木,如何叫那野種撒野?還要看他們臉色?不知道的,以為那野種才是爹的親兒子呢!她生下的崽子,是不是木奕珩的都兩說,娘你怕是不知道,我府裡那個鐘姨娘,可知道她好些事呢!”

這回帶鐘氏前來,可不單單是要磋磨那鐘氏的,留著日日在那林氏跟前晃,說不準她心虛害怕,還能老實幾天。

下午,木紫煙身邊的侍婢就到了嵐院,說是替木紫煙過來瞧瞧小侄兒,送上金鎖金腳鐲一類的小物。林雲暖謝過後叫侍婢收了,給每個人都打賞了東西,包括鐘晴在內。

林雲暖如何不知木紫煙這是故意叫鐘晴惡心她呢。其實真沒關係,她對唐逸早就沒感情了,如何還會在意一個曾經給他當過情婦的女人?倒是木紫煙,日日將自己最恨的人擺在身邊,給她自己添堵,又是何必呢?

林雲暖同情她腹中的孩子,母親情緒不佳,小家夥都是有感知的。

到了晚上,木紫煙把人都攆出去,隻留鐘晴伺候她洗腳。細細問起林雲暖的反應,說了什麼,情緒如何,沒聽到自己想聽到的,不免怪鐘晴無用。

腳上一踢,帶著洗腳水濺鐘晴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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