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渾身是血的精壯男子背著一個血人從嚴默兩人身邊疾步而過,他後麵還跟著幾人,手上抓著長矛,身上都有血跡,那婦女和倆小孩一邊哭一邊跑。
幾人跑進那婦女跑出的帳篷,隱約可以聽到有人在喊:“去請祭祀了嗎?”
“已經去了。”有人回答。
草町捂住嘴,蹲下/身,小聲道:“那是二級戰士大河,看他傷得那麼重,不知道還能不能救得回來,那一家子……以後要不好過了。”
嚴默收回目光,那叫大河的戰士右胳膊斷了,斷骨就突在外麵,腹部可能還有傷勢,否則不可能流那麼多血。
按照那人的流血量,再不給他好好止血,要不了一小時那人就得去見閻王。
也許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機會,但現在還沒到他出頭的最好時機。
嚴默低頭,裝作無意地攤開右手掌,隻見上麵再次出現一本書卷,打開的書卷正中央亮著一句和上次類似的內容。
——教導他人知識一點,人渣值-1,總計人渣值99999998點。
這是什麼?到底有什麼用處?
如果換了彆的“有見識”的年輕人,看到這麼一個東西出現在自己手掌中,說不定會先興奮一番。
但嚴默……
家產以億為單位計數的嚴默前生致力於讓自己成為人上人,努力想讓自己過得比彆人都好,儘一切可能撈錢,大量的時間都用在學習、鑽營、工作和其他各種正事上,活到三十九歲,沒玩過一次網絡遊戲,沒看過一本網絡,就連初中時大家瘋傳的武俠他都沒看過幾本。
而電視,除了新聞他幾乎不看其他節目。電影倒是偶爾會去看一看,但也看得極少。他能知道魂穿,還得多虧了某部電影和新聞中鬨出的幾個小孩為了想穿越而自殺的事情。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時間不夠用,他甚至無法理解為什麼後來那些年輕人能用那麼多時間耗費在網絡和談情說愛上。
如果那些人浪費的時間都給他,他死前的成就絕對不止那麼一點,而他也會利用那些時間讓自己變得更加富有和有權勢,說不定他就能逃過……
不過就算他再“孤陋寡聞”,他也聽說過地府判官手裡有一本記錄天下所有生物一生功過的功德簿,那麼他右手掌中/出現的東西是否屬於同一係列?讓這東西直接出現給他看,是否為了警告他?更代替了獄警的作用?
所以嚴默看到這麼個東西,首先不是興奮,而是……一種被彆人控製和監控的憤怒!
對於流放改造指南中/出現的人渣兩字,嚴默嗤之以鼻。
用他奶奶的話來說,他生下來就不是個好東西。
雖然他覺得自己小時候還是很老實、很善良的,可是大家都那麼說,他也就懶得否認。
思緒不小心陷入過去的回憶中,這讓嚴默非常厭恨。
他不喜歡回憶過去,更痛恨回憶二十歲之前的往事,他不喜歡二十歲前的自己,不喜歡那時候的家人、朋友、親戚,一切在那二十年間認識的人事物,他都不喜歡。
從二十歲開始,他就告訴自己,以後不管做出什麼事情都不允許自己後悔。
人有時候不小心踏錯一步,真的會一步錯,步步錯,之後就算想回頭也無力,隻能明知是錯還要繼續往前行。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走錯了路,人生觀、價值觀、道德觀都毀得一塌糊塗,但他一直固執得不願承認自己在犯錯甚至犯罪,直到……他失去了他人生中最重要、最美好、他願意用所有一切來交換的寶貝。
他突然想到臨死前自己詛咒侮辱老天爺的那段話。
他已經想不起原話,但大意他還記得,他好像提到了自己的寶貝?他好像咒罵老天爺說他不公平,責問他為什麼要把報應降臨到無辜人的頭上,他罵了很多,那是他最後的發泄,也是他……唯一一次的懺悔。
那次咒罵和這次穿越有沒有關係?
出現在他手掌中的流放改造指南是否暗中預示了什麼?
他現在減了兩點人渣值,如果他把一億點的人渣值全部減完呢?他能得到什麼?或者說老天爺會獎賞他什麼?
嚴默是個很現實的人,他不覺得老天爺讓他魂穿到這個世界,給他弄出一本記錄他功過的改造指南隻是逗他玩。
不管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人”是誰,對方一定有他的目的。
“我需要承諾。”嚴默用漢語對右手說道。
草町抬頭看他,“你說什麼?”
嚴默虛弱地笑,“沒什麼,是老祭祀交給我的幾句咒語,說是可以讓傷勢恢複加快,把病魔趕走。”
“啊,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攪你了?”草町慌忙道。
“沒什麼,下麵不要打斷我就行。”嚴默給了草町一個安心的微笑,繼續詢問自己的右手。
“我要承諾!如果我老老實實留在這個世界上進行改造,如果我能把人渣值歸零,你能給我什麼?”
書頁沒有反應,似乎並不具備交流的功能。
嚴默沒有灰心,他喃喃自語一般道:“你既然是指南,那麼你至少會告訴我要怎麼做,那你為什麼不理我?指南……書……既然是書又怎麼會回答我,當然要自己查閱,書……你有目錄對不對?我要看目錄!顯示目錄!”
書卷這次有反應了,數頁翻過,停下,出現了標題為“目錄”的一頁。
隻大致掃了一眼,判斷指南中九成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現在不是看書的好時候。嚴默深吸一口氣,按耐住狂喜的心情,握緊右手又放開,繼續處理自己的傷勢。
指南似乎能判斷嚴默有沒有在看它,當嚴默握緊右手,它就自動隱沒了。
腐爛的肉已經刮儘,露出了下麵新鮮的血肉。
拿起同樣被開水煮過的木瓢,舀了一勺鹽水,嚴默先喝了一口,覺得濃度還湊合,當即手一翻。
“唔啊啊啊——!”嚴默渾身大顫,頸部、頭部血管高高迸起,五官扭曲猙獰。
草町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反應過來立刻撲過來連聲問:“小默你怎麼了?你做了什麼?天哪!”
嚴默汗出如漿,靠在水缸上好一會兒才稍稍恢複。
他可以不用這麼做,但在缺乏藥物的情況下,一定濃度的鹽水不但可以起到凝血的作用,更可以消毒,他這道傷口拖的時間太久,就算傷口看起來仍舊如新,他也不敢大意。
草町完全不明白嚴默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不但用石刀刮自己的肉,還用鹽水澆自個兒,難道這就是鹽山族祭祀的治療手段?天哪,簡直比原際部落的老祭祀還殘忍。
唉,這孩子真可憐,將來不但要做一個瘸子,還得先遭這麼一番罪。草町心中完全沒有嚴默能治愈他那條斷腿的想法,她覺著嚴默能讓自己傷口長好,能不像其他奴隸一樣一直爛到死,就已經很了不起。
嚴默的慘叫並沒有引來其他人注意,這裡因為各種原因慘叫的奴隸多著了。
而且這時大河帳篷傳出來的哭聲足夠掩蓋住附近其他雜聲。
嚴默坐直身體,把自己的右腿擺正,兩天沒吃飯又失血過多的他,按理說這時候早就該躺下不能動彈,但就跟這道放了兩天還沒腐壞的傷口一樣,他的身體中似乎有一股奇怪的能量在支撐他。
乾渴、饑餓、痛苦、眩暈……這些負麵感覺都沒有消失,這就好像有人跟你有深仇大恨,為了懲罰你,一邊對你施以酷刑,一邊又吊著你的命,讓你意識清醒地“享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