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默並不是第一次為斷肢的人治療,之前菲力等四隻鳥人已經讓他先練手和試驗過。
一開始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幫人重生斷肢,不過他想到朵菲既然能夠用吸收周圍生命力的方式幫助他人重生斷肢,同樣用生命力來賜福的他應該也能,隻要能掌握方法。
而在多次使用生命力賜福中,他已經發現他使用的生命力並不會被浪費,對方缺少多少他就補充多少,直到他使用生命力上限的50%,但接著他也發現,比如一個人身體很虛弱,身上有很多舊傷,給這樣的人補充生命力時,灌入這人身體內的能量會優先解決這個人的最致命危險,而一些不危及生命的舊傷則會繞過,如果這人身體有斷肢,也有可能被忽略,因為讓斷肢重生會耗費很多生命力。
治療菲力等鳥人時,他發現了這個情況,就刻意讓自己把充入的生命力能量集中在他們的斷肢上,想看這種能量是否能受到他自己控製,而試驗最後成功了。
重生一支斷臂大概會消耗他30%的生命力,還好大河身體不錯,也沒有處在正要覺醒或升級的狀態,最後他憑自己身上的感覺,推測這次生命力賜福,他大約使用了35%左右的生命力,這也是他還能撐著身體跟著去治療傷患的原因。
他從沒有在一天中連續消耗50%生命力五次,往往一兩次就足夠讓他倒下,他也不打算挑戰這樣的極致,除非迫不得已。
而現在……
嚴默看著滿地的傷患,發現自己很可能已經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
沒有足夠消炎止血的藥物,沒有辦法輸血,沒有辦法給予傷患一個乾淨的環境,很多傷患就由中等程度的傷勢逐漸發展成重傷,乃至威脅生命。
為了保命,被砍手砍腳被火烙止血的人也不止一兩個。
嚴默沒有立刻動手,他讓食人蜂們離開自去尋找食物,隻留下兩隻停在肩頭做威懾,隨即拿出金針放在火上烤了烤,先圍著所有傷患走了一圈。
還有知覺的傷患都看著他,他們也聽到關於這個白頭祭司的傳說,雖然他身上的食人蜂看起來很可怕,但對於已經在等死他們的來說,卻覺得帶著生的希望而來的白頭祭司全身上下看起來都好看無比,就連食人蜂也變得不那麼可怕。
但也有不少人極度灰心,他們麻木地看著天空,隻等待死亡降臨。嚴默從他們身邊走過,也沒有讓他們觸動絲毫。
嚴默看到有流血不止或痛得受不了的傷患就掏出金針,先給他們止血止痛,動手前,他會先喝令病人千萬不要碰他,大河在一邊虎視眈眈地看著,不允許那些傷患有絲毫接觸到嚴默的情況發生。
傷患們不知道為什麼不能碰到白頭祭司,但他們看他掏出那種奇怪材質的金針戳進自己的身體,想動的人也不敢動了,生怕那些插在身上的針會移位。
而當血流不止和痛苦難耐的傷患發現自己忽然不那麼痛了,血也止住,看嚴默的眼神就從期待變成了崇拜,如果他們也有這樣的祭司該有多好。
嚴默已經儘量節省,但還是用完了所有金針,他一拍巴掌,引起所有傷患注意,大聲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有我在,你們不用等死,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變成食物。今天你們會有充足的食物吃,以後也一樣,外麵的敵人很快就會退卻,大家很快就會回家。如果你們誰在這時候放棄,那就太蠢了!”
眼看傷患們都盯著他看,包括一些麻木的人。嚴默走到了氣若遊絲昏迷中的大山身邊,但他越過大山,最終停在了一名臉色灰白、無神地望著天空、一心等死的重傷者麵前,蹲下/身,手掌放在他的額頭上。
冰想阻止他,這人可不在酋長告訴他的優先治療名單上。但他剛伸出手就被大河拉住。
“彆碰他。”大河嚴肅地道。他能看出嚴默一開始想要治療大山,但可能出於某種考慮,他越過了大山。大河確實感到一點點失望,但他迅速反應過來嚴默這樣做的理由,而且他相信他的祭司大人不會讓他的兄弟死掉。
冰翻了個白眼,推了大河一下,但還是收回手沒有去阻止嚴默。
在嚴默把手放在他頭上時,二級戰士雲鷹就像沒有任何反應。可是不一會兒,他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很快,他臉上就出現了活氣。
聽到,總不如親眼看到。
就在自己麵前發生的奇跡,讓所有隻要還有知覺的傷患都激動了。
在嚴默把手拿開時,雲鷹一下坐了起來,他吃驚地看著嚴默,又低頭看自己破了一個大洞的腹部,長好了,他的肚子長好了!他不用死了,他能繼續活下去了!
雲鷹發出激動的狂叫,傷兵們給他叫得一個個都眼冒光彩,一心等死的人也不想等死了,既然雲鷹都能活過來,他們肯定也能!
“大人!大人!”雲鷹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他隻能爬起來對嚴默跪下不住地叫他大人。
冰斜睨這名黑原族戰士,心想這小子運氣真好!
嚴默腳步一個踉蹌,雲鷹的傷勢比酋長壕要輕,但他耗費的生命力同樣多。
大河、冰和雲鷹下意識都想扶他。
“彆碰我!”嚴默立刻喝止,“記住,哪怕我倒下,也彆碰我。阿戰不是準備了那一大張獸皮麼,等我不能動了,大河你用獸皮把我裹起來送回帳篷,不要碰到我的皮膚。”
“是。”大河擔心地看他,“大人,你還能動手嗎?”
嚴默看看滿地用充滿期冀眼神追看著他的傷患,再看看重新被他喚起求生意誌的重傷者們,這不想動手也得動啊。
“草町!”
“在。”
“你們有多少人在照顧傷患?”嚴默接過大河遞給他的木矛,拄在地上撐住自己身體。
“十幾個。”
“把病人都給我分開!”嚴默迅速指揮,“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全部抬到東邊!能自己走動的全部去南邊待著,剩下的這些都彆動。吩咐人燒水,大量的乾淨的開水。有多少藥草全部拿來給我看,那些傷患身上的金針絕對不能動。”
“是。”草町連忙喊人來幫忙。
雲鷹急切地想要做什麼,也爬起來去幫助草町。
大河直接跑去叫來一堆戰士一起動手。
褐土和甘雨也跟著草町一起來了,褐土看到大河,笑得眼淚直流,她在後麵聽到了她男人的事,但她都不敢相信,一直到現在親眼看到。
大河走到褐土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褐土撫摸著他的手臂,看向不遠處的白頭祭司,邊聽邊不住點頭,眼中滿是對那人的感激。
嚴默一看人多,當下條件也提高了,“大河你給我分派人,把地上都給我清理乾淨,把那些飛來飛去的蒼蠅蚊蟲全部用火把熏走,能趕多少是多少。燒水,把所有傷患都給我擦洗乾淨!不敢動手的地方就問草町怎麼弄。”
“是。”
“冰,草町,這裡以後就是傷病營,你們不用問什麼意思,記住就行。聽好,第一,傷兵營內戰士的屎尿必須清理乾淨,不準在傷兵營附近解決,拉在鋪上的必須換床鋪還要洗乾淨身體。第二,必須插上數量足夠的火把,保證晚上這裡不會被蛇蟲侵入,也要保證光亮度。第三,晚上也不能缺人,要給不能動的傷患翻身。”
傷勢重的人和快要死的人最容易在黑暗中胡思亂想,而且這種灰暗思維容易傳染,給他們光亮也就是給他們希望。而有人勤於照顧他們,也會讓他們感覺到自己不會被放棄。
嚴默把目前能做到的事全部交待下去,又根據他粗分的傷患分派草藥。
很多人都注意到白頭祭司從他腰間的獸皮小包內掏出大量的藥草,但是沒有人多問,在他們看來,白頭祭司身上不管發生什麼、出現什麼都是正常事。
嚴默還掏出了不少紅鹽晶塊,這是他們飛過來的途中,他讓九風在鹽湖停留了一下,補充的新貨。
“這是紅鹽,九原部落的特產之一。把它們都煮了,草町,你知道怎麼獲得細鹽對嗎?”
草町不住點頭。
冰和其他戰士盯著那些淡紅色晶體,目中露出貪婪和渴望的神色,這是鹽?!這名白頭祭司竟然一下就掏出這麼多鹽塊!
冰更是記住了九原部落產鹽這件事,等會兒他一定要把這件重要的事告訴酋長他們。
大河看到嚴默掏出紅鹽,一開始也很驚訝,可轉瞬,他就像想明白了什麼,笑了。鹽山族人,果然到哪裡都能找到鹽。
看到這些鹽,大河更是不再懷疑嚴默和原戰說的九原部落不會讓人餓肚子一事,在這片土地上,擁有鹽地的部落總是比其他部落要過得好。
嚴默忙,但忙得有條不紊。
他教導學生的經驗豐富,把來幫忙的男女都看作最差勁的學生和護士,極為細微地指導他們如何處理草藥,看他們弄壞和做錯也沒動怒。而處理好的草藥則交給草町和秋寧等有一定照顧傷患經驗的人,讓他們去給外傷傷患做消炎止血等處理。
秋寧來的時候看樣子有點擔心嚴默會排斥他,但他很快發現這是錯覺。嚴默吩咐他,和吩咐草町一樣,並且和重視草町一樣重視他。
嚴默看秋寧又是自傲又是沾沾自喜的小樣,嗤笑了下。他跟個小屁孩有什麼好計較的?如果不是秋實太膈應人,有他在會拖慢甚至阻礙一切進程,他巴不得更有醫療經驗的秋實來幫忙,他一個人可做不了所有事情。
“草町,褐土,甘雨,你們過來。”嚴默掏出一把麻線,挑出最細的給她們。
“手上都有帶孔的針吧?”
草町、褐土、甘雨一起點頭。後頭帶孔的針因為方便好用,已經在部落裡傳開。
“還記得那人做過的事情嗎?”嚴默問草町和褐土。
兩人愣了一下,隨即一起笑著點頭。甘雨看看兩人,沒說話。為了方便乾活,她把孩子用獸皮拴在了背上。
“告訴甘雨怎麼做。這一排輕傷者,還有這幾個需要縫合的,你們互相安排給他們把傷口縫上。”
“縫上?”甘雨吃驚。
“嗯,具體怎麼做草町會告訴你,草町你還記得縫合前後要做的事情嗎?”
“記得。”草町用勁一點頭,她早就想用小默教給她的縫合方法給戰士們縫合大的傷口,但她正打算嘗試看看,可才縫了第一針就被正好看到的秋寧告知老祭司,害得她差點被老祭司處死,如果不是雕和猙大人護著她,她可能已經死了,後來她就沒再敢動手。
“很好,去吧,不要怕那些戰士叫痛,讓他們嘴裡咬塊布忍著!草町你教會她們就來找我,我還有事要你做。”
“是!”
秋寧看白頭祭司竟然讓草町他們用針線去縫合戰士的傷口,大為吃驚下想要阻止,被冰直接一巴掌打在腦袋上。
“秋寧,秋實大人老了,你該長大了,今天白頭祭司做的一切,你最好全部記住,他不會做沒有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