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默發現自己站在一條巷口,一條“現代的”巷口。
看裡麵的建築和家家戶戶堆放在門口的東西,似乎是八/九十年代的模樣。
巷道兩邊是大片大片連在一起的江南老宅,青石圍牆包裹著一個又一個單獨的院子。
嚴默知道那些不大的院子中都住了不止兩戶以上的人家,有的院落甚至能塞上七八戶。
他的家也在其中一個院子中,他們家跟其他家不同,一直一家人獨占一個可以住上五六戶人家的院子,裡麵還有口井和一個葡萄藤架子,牆邊還有一棵老無花果樹。
他們家的院子與另一條小巷相接,開了一個側門,這樣進出就可以不必經過前麵那些院子。
而他們家這麼特殊的原因,據說是因為這一片的老房子曾經都是他們家的。據他祖父母說,他嚴家曾是當地小有名氣的有產階級,光是祖宅就有五進,還有兩個連接祖宅、占地不小的花園,至於位於城裡的鋪麵和鄉下的土地就更多。
隻不過三十年風水輪流轉,他們家終究還是敗落了,最後好不容易才保下最後一進小院子。
嚴家傳說祖上出過好幾代禦醫,家中存留的寶貴醫書不少,這也是嚴默從小就對醫術起了興趣的原因,除他之外,他們家做醫生的還有不少,勉強算得上醫生世家?
而他從小就和家裡其他小孩不同,按他家人的說法就是生來就性格惡劣、行為怪異,為此在家中十分不討喜。
當他決定行醫後,他們家老奶奶甚至當著全家人的麵說:“看吧,這就是一個無良的惡醫,將來遲早一天惹出人命官司牽連全家人!”
其他親戚也就算了,他的父母竟然也深以為然。
嚴默想:他不就是小時候給小狗小貓動動剖腹手術、給小鳥接接翅膀、然後喜歡把任何半死不活或者已經死掉的蟲子老鼠之類拆開來看嘛,他哪裡怪異了?
難道是他曾經威脅幾個堂兄弟堂姐妹說要挖他們的眼睛、割他們的舌頭、再給他們換個狗頭,把他們嚇住了?
嚴默這時非常有選擇性地遺忘了那些小貓小狗包括小鳥都是他家上至祖父母下至堂弟妹養的愛寵,而且最主要的是人家小動物根本沒病沒傷,他卻非說它們生病或受傷了,然後偷偷給它們動手術。
嚴默那時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不過在彆人看來這就是個殘忍冷酷到極點的壞孩子才能做出來的事情,尤其死小孩還不覺得這樣有錯。
可自從有了嘟嘟後,嚴默就覺得當年自己小時候做出來的事……咳咳,難怪指南要流放他,根子就歪了!
“吧嗒吧嗒。”一個小孩從巷子某戶人家裡跑出來,他看到了嚴默,站在那兒定定地看著他。
這小孩竟然剪著西瓜頭!嚴默莫名覺得這個穿著一身小西裝的西瓜頭看起來很眼熟。
“聽到我的聲音嗎?”斯坦的聲音突然傳來。
嚴默一怔,對了,他現在是在原戰的魂海裡。
“嚴默?”
“聽到。”嚴默不是第一次進入原戰的精神世界,但這次與往常完全不同,如果不是明確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他肯定以為這是另外一個人的精神世界,而且還是與他有關的。
斯坦的聲音很悠遠,“嘖,才這麼一會兒,他的力量就又增強了,不要被他迷惑。聽好,按照胡蓮吸取那東西的速度,你隻有一個角時可用,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在一個角時內突破胡蓮殘魂,接觸到原戰的魂海,否則結果如何,應該不用我說明。”
“明白。”嚴默看到那小西瓜頭正在對他招手,還對他笑了笑。
斯坦似乎看不到那個西瓜頭小孩,語調一點沒變地繼續說道:“在這一個角時內,我會給予你保護並給你指明道路,保證你不會迷失在胡蓮的魂海中,但是胡蓮的魂力正在逐漸變得強大,我不一定能完全護得住你,你……自己要千萬小心!”
嚴默看著小孩,“嗯。.”
西瓜頭吧嗒吧嗒又往前走了兩步,他們的距離已經很接近。小孩似乎想要接近他,卻又在忌憚著什麼一樣。
斯坦:“去吧,跟著黑紅色的光點走。”
西瓜頭招手轉身,似也在讓嚴默跟著他走。
嚴默看到黑紅色光點從小孩身邊擦身而過,停留在一扇門前。
無奈,嚴默隻得進入這條熟悉的巷道。
西瓜頭小孩停在了另一扇門前,他看到嚴默去了彆的門,當下嘟起嘴,似乎不太高興。
嚴默推開附著黑紅色光點的木門,停頓一下,跨了進去。
小孩冷哼兩聲,轉身跑到嚴默進入的木門邊,用力朝已經關閉的木門擊打了一下。
木門沒有打開,小孩卻奇異地消失了。
嚴默發誓剛剛進入木門時,他明明看到的是一條巷子,但現在卻變成了一間高度防護的無菌病房!
而這些變化就發生在一眨眼間。
病房裡的人他很熟悉。
有人過來了,是這人的特彆助理,也是這人的心腹之一。
助理沒有進入病房,隻在玻璃牆上按下一個按鈕,對裡麵說道:“蘭迪,剛剛得到的消息,嚴博……已經去了。”
病房裡躺在病床上的人轉頭看向這邊,眨了眨眼睛。
助理又說了一遍。
病床上的人突然激動起來,他揮舞著手臂,大聲喊叫。
助理驚慌,連忙喊醫生。
病床上的人卻突然恢複了寂靜。
是的,寂靜,死一般的安靜。
那人就那麼直愣愣地躺在病床上,直愣愣地望著房頂,久久,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醫生和護士匆忙趕到,但裡麵是無菌室,他們要換好衣服才能進入,還好裡麵的病人看起來沒什麼大恙。
當醫生和護士再次離開,那個人就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不言不動。
之後的日子,那人就這麼在病床上一直躺著,哪裡也不能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日日潰爛腐敗。
那個助理還有一些高管等人經常過來,有時向裡麵的人彙報什麼,有時向對方請教什麼。
那人有時回答,有時棄耳不聞。
嚴默聽到了那人三次改變遺囑。
第一次那人要把他的全部遺產留一半給嚴家人,然後那人的家人、情人等各種人跑來大鬨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