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011 章(1 / 2)

宦寵 綠藥 7564 字 3個月前

【第十一章】

熱水一抬進來盥室,就讓並不寬敞屋子裡氤氳潮濕起來。小太監攪了炭,讓火生得更旺些,再仔細蓋好罩子,不讓炭煙熏了貴人。窗子自然已經關好,且將厚厚棉簾垂下。如此,盥室便徹底暖起來。

小太監們做好這些,弓身退了出去。

“沉月,明日一早回宮,走得匆忙。你去小殿下那邊問問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也要打聽清楚小殿下喜好,把明日路上細點飲物都準備妥帖了。”

沉月應了一聲,偷偷看了沈茴一眼,轉身出去。沈茴關心小殿下這再正常不過,吩咐她去做這些事都是尋常。可是、可是……可是掌印為什麼會在這裡?掌印在這裡,她卻走開了,她擔心啊!

沈茴是故意將沉月支走。拾星已經先一步被沈茴支開了。

沈茴曉得她們兩個對她全心全意,可她們兩個總把她當成小孩子。出於某種心思,她還不想將自己打算告訴她們。日子久了,等她們自己看出來。

如此,盥室裡便隻有沈茴、裴徊光,還有阿夏了。

沈茴聽著最後出去沉月將門關上,她往前走了一步,側轉過來麵朝著阿夏,略略抬高雙臂。

阿夏壓下心裡緊張與駭然,來為沈茴寬衣。

冬日時,沈茴一向穿得比彆人多些。阿夏為她寬衣,先是外麵穿著交領小襖,然後是石榴裙,再是中衣……乃至淺藕色心衣,一件件褪下。

水汽氤氳盥室裡靜悄悄,唯有衣料摩挲細小聲響。

房梁上水汽凝成了水珠,終於“滴答”一聲,落進浴桶裡。

阿夏轉身,手腳麻利地將臂彎裡沈茴剛褪下衣物一件件掛起來。

沈茴輕輕舒了一口氣,然後側轉過身來麵對裴徊光。

裴徊光一直在望著她。

沈茴指尖兒顫了顫,然後將手遞給他。

阿夏轉過身想要扶沈茴時,便看見沈茴已經搭著裴徊光小臂,踩著踩凳,邁進了水中。

沒在熱水裡,舒暢慢慢傳開。沈茴安靜地坐在熱水裡,裴徊光站在她身後側。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他視線下移,從她卷翹眼睫,移到她耳垂。女子幼時便會打耳洞,她竟然沒有,小小耳垂乾淨又完好。

沈茴沉默著,心裡卻在努力回憶剛剛撞見,他眼睛。

她想從他眼睛裡看出些不同情緒,哪怕是不好情緒。

可她泄氣地發現,他望著她時,神色淡淡,那雙寒潭似漆眸根本沒有一絲異色。

阿夏杵在那裡呆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趕忙走到沈茴身後,將銅盆架往身前拽了拽,來給沈茴洗頭發。

裴徊光走了過來。

阿夏一怔,不由向後退了小半步,讓開位置。

裴徊光在銅盆架旁坐下,然後取下沈茴發間一雙步搖,遞給了阿夏。他拆她發,讓她三千絲落下來,滑過他手掌,緩緩落在銅盆中溫適水裡。

沈茴配合地向後仰了仰。

裴徊光捧了水,水溫度讓他不喜。他慢條斯理地將她柔軟烏發逐漸打濕,問:“燙嗎?”

“不燙,很好。”沈茴努力讓自己聲音尋常些。其實她藏在水裡雙手早就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裴徊光便沒說什麼,取了架子上瓊玉膏,瓊玉膏很香,那味道比桂花淡一些,比梅花濃一些。瓊玉膏質地細膩,色澤如雪。裴徊光用玉簽挑了些抹在她發上,慢慢揉洗,雪色膏脂逐漸融進她烏黑發絲間。

房梁上蓄起水珠越來越多了。

他從容優雅,她膽戰心驚。

裴徊光為沈茴洗完頭發,接過阿夏遞來棉帕,簡單擦了擦她發上水,然後將她烏發粗略地係了下,再用簪子暫且挽起。

沈茴手在水下顫得厲害,可當她抬起手時候,已經忍下來,看不出來了。她在水中微微側轉過身來,去拿架子上牙木。隻是她手指頭還沒碰到木杯裡牙木,整個木杯都已被裴徊光拿去了。

沈茴這才有些忍不住了,驚著眼睛去看他。

裴徊光睥著她這雙受了驚眼睛,這才滿意了她真實樣子。他將木杯遞去喂她。沈茴硬著頭皮抿了口水漱口。她再轉過頭來時,裴徊光已經將苓膏抹在了牙木上。

她僵僵張了口,由著他給她淨齒。

沈茴搭在桶沿上手不由自主地攥緊。有那麼一瞬間,她是怕。她看著他捏著牙木修長手指,不知怎麼就憑空想象出了他動刀子殺人樣子。不知道是不是也這樣專注仔細?那沾著苓膏牙木好似也變成了剔骨利器。

然而讓沈茴意外是,裴徊光力度掌握得極好,讓沈茴沒有半分不適。直到裴徊光重新遞水給她漱口,沈茴才恍然自己憑空想象“受刑”根本不存在。

“娘娘寬心,咱家這手不殺人。”裴徊光將木杯放下。

沈茴猛地睜大了眼睛。他、他怎麼知她所想?!

杵在一邊阿夏覺得自己就是個多餘人,恨不得自己憑空消失。她繞過屏風去櫃子裡給沈茴取了乾淨衣物,悄聲繞回來,偷偷看一眼沈茴和裴徊光立馬低了頭,將衣服放在一側。

然後,她又悄聲地繞過屏風,在外麵候著了。

認識阿夏人都說她膽子大,她也自認如此。可是此時此刻,在盥室氤氳潮濕裡,阿夏隻覺得駭得手腳發麻。她聽見屏風另一側水聲,應當是沈茴從水中出來了。沈茴沒有喚她,她便低著頭候在這兒,沒有主動進去。

沈茴撐著裴徊光小臂從水中出來,雙足踩在鋪好棉布上。水珠滑落,她打了個寒顫。

寬大棉巾已經從她身後罩了下來,披在她肩上,又裹在她身上。裴徊光雙手壓在她肩頭,隔著厚厚棉巾,沈茴竟能感受到他掌心寒。

大抵是心理作用吧?

沈茴攥了攥搭在身上棉巾。

阿夏身影映在屏風上,裴徊光在給她擦身上水,沈茴覺得自己快堅持不住了,幾次想喊阿夏進來,每次又都忍了下來。

裴徊光瞥了一眼沈茴腿側疤。

淨去水漬,他為她穿衣。一件件。認真仔細。和奴仆侍奉主子沒什麼兩樣,偏偏又很不一樣。

他手難免會碰到她。

涼得沈茴僵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