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膳依舊豐盛,有油滋滋的茴香煎包,熱乎乎的羊肉燒麥,又香又脆的□□花,以及蝦仁粥,紅棗花生露,並幾樣小菜。
然而沈拾月一直沉浸在後怕心虛及自責之中,並沒什麼胃口,一碗蝦粥吃了半天還沒見底。
身邊的小傻子倒是胃口大開,連吃了三隻煎包,兩個燒麥並一根酥脆的□□花,邊喝著紅棗花生露還邊問她:“你怎麼不吃?”
沈拾月心道果然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傻子,都被她扒了衣裳了還能吃得下這麼多。
口中隨便敷衍:“昨晚吃了太多肉,有點積食。”
嘖,罪孽啊,罪孽。
勉強吃了一碗蝦粥,叫丫鬟們把盤子撤了下去,又見孫長史來稟報:“啟稟殿下,王妃,宮裡來信說太皇太後的儀仗約莫巳正到達宮門外,請二位主子準備前去迎駕。”
沈拾月應了聲好,便叫丫鬟們來幫忙梳妝,小傻子也被福順領到前院去穿戴了。
說來,雖然她與小傻子已經成親月餘,此番卻是第一次見太皇太後,丫鬟們也不敢馬虎,一絲不苟的給她梳妝打扮,待梳好發髻,戴上鳳冠,再穿上大衫錦袍,沈拾月直覺身上憑空多了七八斤的重量。
但也沒辦法,連田太後都如臨大敵的人,她這個沒靠山的得更加重視才是。
上妝花了不少時間,此時馬車已經在等候,沈拾月踏出門去,卻見換好了衣裝的小傻子也正好來到馬車前,一身朱紅色蟒袍,頭戴金冠,襯的人清俊又威嚴。
尤其他此時沒有笑意,叫周身氣質更顯清冷,恍然間,直叫人覺得,是從前那位太子殿下的模樣。
沈拾月初看一眼,也不由被驚豔。
不過很快又想起今早睜眼看見的情景,又忍不住在心裡連連自責搖頭。
嘖,醒醒吧,他可不是從前的太子殿下,他是隻有三歲智力的小可愛啊!!!
她昨晚到底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罪孽啊罪孽!
又默默將自己譴責一遍,沈拾月便拉著小傻子上了馬車。
車輪滾動,眼看就要到達宮中,沈拾月仍不免叮囑小傻子幾句:“今日要見的可是太皇太後,殿下千萬不能隨意發脾氣啊。”
慕容霄:“......”
這還用她叮囑,他當然曉得。
要知道他幼年喪母,從小到大多數是在皇祖母宮裡長大的,對那位老太太的脾氣最為了解。
莫說現在他回來了,便是上輩子沒好的時候,也根本不敢在太皇太後麵前造次。
他於是先嗯了一聲,又下意識去瞧她。
咳,他能感覺出來,她自今早醒來便有了心事。
吃的少,話也少了。
一定是對他有了不一樣的看法,因此而心慌吧。
景王殿下心底竊喜,想了想,主動問道:“你昨晚睡得可好?”
卻見沈拾月一頓,想了想,道:“不太好……我昨晚一直在做噩夢。”
慕容霄:“……”
這話說得,做噩夢的那個人分明是他好不好,一整晚都在鬼壓床……
然而沒等說什麼,卻見她又一臉嚴肅看向他,道:“我想清楚了,殿下往後還是回前院去睡得好。”
慕容霄一愣:“為何?”
不是對他動情了?為何要趕他走???
卻見她道:“近來我總是做噩夢,睡得很差,想來就是因為我們在同一張床的原因,所以為了叫我睡得好點,殿下還是回前院去吧。”
慕容霄:“……”
嗬,總是做噩夢?
是誰一晚翻身數十次對他又蹬又踩都不醒?
然而他是個傻子,隻能眼睜睜的看她說瞎話,卻不能反駁。
想了想,他隻好又作出委屈的模樣道:“前院可怕,有鬼哭。”
哪知卻見她道:“那叫福順陪殿下嘛,就守在殿下床邊。”
慕容霄:“???”
他才不要!
想了想,又問她:“你不害怕?”
沈拾月心道怕也是有點怕的。
但比起來,今早那種狀況才更可怕!
她歎道:“實在不行,我就叫小霜小雪蘇禾丹桂一起陪我。”
反正無論如何,今早的情景不能再出現了!
說來也是奇怪,她明明夢見自己種出個大冬瓜,因為有人來搶,一整夜都抱著,怎麼今早會把小傻子的衣裳都給扒了?
正這麼想著,卻聽小傻子忽然道:“不要!夫君娘子,誰也不能同彆人睡。”
沈拾月愣了愣,抬眼看去,卻見小傻子沉著臉皺著眉,一臉不高興的模樣。
“……”
這麼生氣?
然而生氣也不行啊。
她隻好道:“殿下有這個覺悟當然很好,可我是個成年女子,再這麼同殿下睡下去,隻怕會發生大事。”
嘖,不能再說了,再說隻怕要烏鴉嘴了。
哪知小傻子哦了一聲,卻繼續追問:“什麼大事?”
——不就是鸞鳳和鳴?此乃人之常情,她又有什麼好害羞的。
沈拾月忍得艱難。
她想告訴他,繼續睡下去她可能會生出個跟他一樣的娃兒。
雖說他是摔傷變傻,但這些年吃藥治病什麼的,宮中又那麼多明槍暗箭,連救醒他的太醫都被誣陷斬首了,難保那田太後母子倆沒有趁他昏迷之際又給他下什麼黑手啊。
若他身體還殘留什麼問題,真的很有可能會生出不健康的崽!
怎奈有烏鴉嘴的限製,說出後隻怕會應驗,她隻能艱難的思索各種借口。
好在正在此時,宮門到了,馬車停了下來。
她鬆了口氣,立時轉移話題道:“總之殿下往後不能與我同床睡。好了,地方到了,先下車吧。”
說著便先起身下了馬車。
身後,某人又輕輕牽唇一笑。
瞧她慌的,表麵大大咧咧,實際竟是如此害羞。
~~
太皇太後住在壽康宮,此時眾人齊聚宮門外,皆都穿戴的整整齊齊。
沈拾月與小傻子到後,又陸續來了皇帝與田太後並幾個妃子,慶王一家,大長公主夫妻,以及汾陽王兩口子。
一個多月沒見,汾陽王慕容皓瘦了一大圈,比上回見的汾陽王妃還瘦,簡直要叫人認不出。
見他這般模樣,眾人都是一臉意外,大長公主也不由問道:“這是怎麼弄的?你怎麼瘦成了這般?”
汾陽王滿臉委屈道:“姑母有所不知,侄子這一個月一直在病中……”
話還未說完,又咳嗽起來。
汾陽王妃隻能替夫君答道:“上回打景王府辦喜事,我與殿下出來後馬車竟無端掉進了河中,殿下病了許久,今日為迎接太皇太後才勉強下床。”
話說完,也忍不住咳嗽幾聲。
見此情景,同樣一臉蒼白身子虛弱的田太後不由膽戰心驚的往遠處挪了挪位置。
——她今日才是險些下不來床,千萬要離這兩個瘟神遠一些。
說話間,耳邊有鑼聲傳來,太皇太後的儀仗已經到了近前,眾人立時不再說話,都打起精神看去。
卻見那隊伍浩浩蕩蕩,前有四人打著黃麾,後頭還跟著打戟戈鍠等五色錦幡的,粗略一數,竟有二十多人,後頭的小雉扇,紅雜花團扇又有十個人,其後還跟著四個錦曲蓋,四個紫方傘,以及六個正紅大傘。
再往後看,才瞧見太皇太後的描金馬車。
而馬車後頭,又跟著三十多個隨行侍衛,宮女太監等,一眼都看不到儘頭。
沈拾月直呼好家夥,怪道從京郊暢春園到皇宮明明不過二十來裡,太皇太後還走一個上午呢。
這是想快也快不了啊。
不過由此也可見,這位老太太是何等尊貴。思及此,她也立時挺胸直腰,不敢有一絲懈怠。
眼看儀仗來到麵前停住,皇帝便領著眾人又上前幾步,躬身道:“恭迎皇祖母回宮,皇祖母一路辛苦了。”
話音落下,立時有宮女太監湊到馬車前,放好腳蹬打開車門,再伸手去扶。便見身穿著藍底繡金牡丹錦袍的太皇太後終於下了車來。
沈拾月鬥膽望去,隻見對方眼睛明亮,精神抖擻,腰背也並不彎,若不是那滿頭的銀發,幾乎要叫人忘了她是位七十多歲的老太太。
一時間,眾人皆跪地行禮,齊聲道:“恭迎太皇太後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