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芬的飯做好, 明庭已經躺在搖椅上，睡得香甜。
“這個娃真乖。”李芬沒吵醒明庭，抱著小豆丁到了她休息的房間, 把他放鋪上，掩上門。
“吃飯了, 吃飯了！”
李芬拿了碗筷吆喝著，另外七個人過來, 一人盛了一碗雞肉菌湯。
“叫我說，還是菌子湯美！再下幾場雨, 山裡菌子更多了。可惜我們馬上要出去，暫時喝不到了。”
“等曬成菌乾，回來再喝。這批貨不錯, 賣的錢都夠你喝好多菌湯了。”
八個人邊說邊笑, 雞骨頭扔了一地。
新鮮的菌子雞湯鮮得叫人能吞下舌頭，他們又一人再盛了一碗湯, 邊喝邊商量這十幾個小孩賣什麼地方去。
等大家夥吃完, 放下碗，李芬去廚房收拾, 突然覺得一陣頭暈，還有些惡心。
她身子搖搖晃晃, 扶著門艱難地走出來。
“你們有沒有什麼覺得不對勁……”
話還沒說完, 李芬就看到院子裡那幾個人，傻眼了。
“汪汪汪，狗骨頭狗骨頭在哪裡，汪汪汪, 我要吃一大盆……”一個人手腳並用在地上爬，邊爬邊到處嗅, 找狗骨頭。
“哈哈，跳舞啊，大家一起跳舞啊！一二三四五……好多小人兒啊……”一個女的手舞足蹈，活蹦亂跳。
“一個蘑菇，兩個蘑菇，三個蘑菇，啊，這些蘑菇都是我的……”有人搖頭晃腦地跪在地上采蘑菇。
更有人蹲著在地上，抱著頭：
“彆采我彆采我，你們看不見我，我是一個小蘑菇，還沒長大，還不好吃……”
另外幾個人開始嘔吐。
他們嘴邊不斷往外冒著白泡，李芬沒忍住，也開始吐了起來。
院子裡熱鬨非凡，明庭趴在窗邊，看著他們的模樣，忍不住哼起歌來。
等村裡人發現小院異常，已經是傍晚，他們來的太晚，這八個人早就沒了呼吸。
一個被稱為孫叔的人看到這狀況，氣得跺腳。
“吃吃吃，一個個吃了去死麼？就饞那一口菌子麼？是誰摘的菌子，到底是哪個蠢豬！”
這時候罵人也沒什麼用，孫叔隻好打了幾個電話，讓人在鎮上訂了幾副棺材來，把八個人收拾了一下，換了衣服後裝進去。
“你們看看，這就是貪嘴的下場！”
孫叔指著棺材，告誡到場的村民。
“非要趕著吃兩口，結果把命都吃沒了。你們都給我記好了！最近有正事要做，彆像饞貓一樣，最後丟了自己的命！”
孫叔的話，大家沒怎麼放心上。
每年都有吃菌子死人的事情，隻能說他們幾個倒黴。
除了幾個家屬哭天喊地，傷心欲絕，其他人倒是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還有人暗自高興，人少了，平攤下來分的錢就多了。
孩子們被轉移到另一棟民宅，村裡喪事辦了三天，在外麵的人也都回來了。
本來這兩天他們就要帶孩子們去不同地方，誰知道趕上了喪事。
大家夥兒早上合力把人埋到山上，中午又湊在一起準備吃飯。
女人們燒飯，男人們商量這次出門去什麼地方，孫叔現場分配，誰誰帶幾個孩子，走哪條路，賣什麼價……
明庭頭上的包還沒有消，一個中年女人給他擦了膏藥，還拿了一塊炸魚喂他。
“好吃！謝謝姨姨！”
明庭乖乖坐在小椅子上，拿著炸魚小口小口嘗著。
這幾天，那些孩子們又哭又鬨，隻有明庭安安靜靜很乖。
加上他嘴巴甜，喊這個奶奶喊那個伯伯，非常逗人喜歡。
有兩個還起了留著他當自己兒子的想法，結果被孫叔罵了一頓。
“這麼漂亮的男娃，起碼能賣兩萬。兩萬你家房子可以重新修整，你還想要兒子麼？”
孫叔長著鷹鉤鼻，人乾巴巴的，瘦得厲害。
被他一頓罵，那兩人也不敢多說什麼，隻是眼饞的很，覺得這麼乖的娃要是自家的多好。
廚房裡幾個女人忙碌著，明庭乖乖吃著魚塊，吃完還會幫忙遞柴火。
“我就喜歡這娃！哎，曹嬸，你回頭跟他們說說，給這娃賣個好人家。找一對妥帖的父母，彆叫娃受委屈。”
“放心，這個娃肯定能買到富裕人家去。”
女人們知道明庭年紀小，聽不懂，說話也沒避開他。
後來，一個女人拎著一筐子蘑菇進來，其他人看見，連忙喊她藏著。
“彆叫孫叔看到了，省得又罵人。孫叔說了，今天不許吃菌子。”
“啥不許吃，我男人就喜歡喝口菌子湯。明天他們出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這點兒要求，我不得滿足他。”
女人把筐子遞給曹嬸。
“嬸子你看，我摘的都是能吃的。我在山裡長大，什麼菌子能吃什麼不能吃，我還不懂？！你看著菌子，多嫩啊，燒湯多美啊！”
曹嬸把菌子倒出來，從頭到尾地檢查了一遍，都是能吃的蘑菇，沒問題。
“成，炒幾盤菌子，再燒幾個湯。”
明庭偏著頭，看著菌子，仿佛很好奇。
曹嬸拿著菌子蹲下來，教明庭認，“這是雞油菌，這是大紅菌……”
明庭跟著曹嬸念了兩遍，全記住了，樂得曹嬸直誇他聰明。
這回拐來的孩子多，按照村裡的規矩，出去散貨之前，要在一起吃飯。
一共四十多號人，這家的灶不夠用，為此還特地壘了幾個臨時的磚灶。
男人們在院子外麵喝茶抽煙，女人們灶火上翻炒、燉煮。
明庭一會兒湊到這人跟前看她炒菜，一會兒湊到那個鍋前，跟著鍋裡沸騰的湯水一起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他人小，沒人會注意他，不斷有漂亮的蘑菇被他順手丟進湯鍋裡。
做飯的女人們喜歡在盛菜的時候夾一塊來喂他。
明庭鼓著腮幫子，一邊呼氣一邊嚼，像個小鬆鼠。
等孫叔來，看到明庭圍著女人們一直不停地吃，皺起眉頭。
“快開席了，還不把他鎖屋裡去。”
“知道了！凶啥，看把娃嚇的。”曹嬸從菌子湯裡撈出一個雞腿，放在碗裡，送明庭回屋。
“吃吧，雞腿可香了。”曹嬸摸了摸明庭的頭，“不夠等會兒奶奶再給你拿。”
等門被鎖上，明庭擦了擦嘴，沒去看碗裡的雞腿。
跟紅傘傘一起煮的雞腿，他可不敢吃。
彆看他之前跟在那些女人們身邊吃了許多，他都是挑的沒有菌子的菜。
至於紅傘傘，還是給這些人販子們吃吧！
從明庭進來苗蕊就一直氣呼呼地看著他。
這幾天，不管她怎麼哭鬨，怎麼喊破嗓子，都沒有人搭理她。
反倒是明庭，那些男男女女都喜歡他，他不但可以在院子裡玩，還能吃好吃的。
“我要吃雞腿！”苗蕊看到碗裡冒熱氣的大雞腿，咽了咽口水，她走到明庭跟前，瞪著他。
“這雞腿是我的，你不許吃。”
“我的。”明庭抱緊碗。
雖然他不喜歡女主，可對方現在隻是個小孩子，沒必要和小孩見識。
再說雞腿有毒，萬一苗蕊吃出問題了怎麼辦？這地方偏遠，小孩子抵抗力差，真吃下去，會要命的。
“我就要吃，你給我！”
苗蕊見明庭這麼護食，氣得上前打他。
先前明庭挨了她一下，被牛奶砸中，他是故意的，為了讓李芬抱自己出去。
現在麼，他可不會讓著苗蕊。
明庭在屋裡竄來竄去，苗蕊怎麼都追不上他，反倒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的。
“我叫我爸打你！”苗蕊跺腳，氣得眼圈都紅了。
咳，又是這招，明庭無語。
原世界，苗蕊遇到任何麻煩都找爸爸出麵搞定。
不管是鬨著跟男配退婚，還是以婚姻為交換逼男配獻骨髓，甚至婚後道德綁架，讓男配捐一個腎出來……
反正隻要是她解決不了的問題，都找爸爸，爸爸會給她辦得漂漂亮亮。
苗家也因為苗蕊曾經被拐賣的這段經曆，對她格外溺愛。
自己生的女兒自己疼，沒毛病，但是想要挾明庭，他可不慣著。
明庭把雞腿丟在地上，用腳碾了碾，等上麵沾滿了塵土，他拿起來遞給苗蕊。
“來啊，你吃啊！”明庭嘻嘻笑著，“你不是想吃大雞腿嘛，給你加點兒作料，可好吃了！”
看著被地上的泥灰弄得臟兮兮的大雞腿，苗蕊氣得“哇”一聲哭了。
“我讓我爸打死你！打你！”
除了這一句，苗蕊說不出彆的。
聽到屋裡的哭聲，有人過來開門看是怎麼回事，在門打開的時候，明庭的眼淚掉了下來。
曹嬸一進來，看到苗蕊扯著嗓子哭，沒搭理她，反而過來走到明庭跟前，看到白嫩嫩的小豆丁默不吭聲地流淚，她連忙問是怎麼回事。
“她要吃雞腿，我不給，她就扔地上了。”
明庭拿著雞腿委屈得不行，邊說邊抽泣，看著可比苗蕊的嚎啕大哭更有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