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愛國沒想到明庭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來這一出。
周圍看笑話的人越來越多,不少人指指點點,那些竊竊私語傳到耳朵裡,方愛國覺得全身的血都衝到了頭上。
明庭的話這麼有歧義,叫人想入非非,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你瞎說什麼?我當時跟你媽媽已經離婚了!”
方愛國連忙反駁道。
前妻的家庭成分不好,娘家那邊的伯父和叔叔解放前去了國外。後來嶽父和前妻下放,他們和平分手。
在得知前嶽父去世的消息後,方愛國找了關係把前妻下放的地方改到自己老家。想到他父母在,兒子也在,多少能對前妻有個照應。
結果她身體不好,沒多久病死了。
就是這麼個事兒!根本就沒有什麼狗血關係!
甚至因為前妻的成分問題,受她影響,方愛國到現在還隻是個團長。
“我怎麼就瞎說了,這些信是假的嗎?”明庭晃了晃手裡的信。
他們能把白的說成黑的,把香的說成臭的,讓原主蒙冤,名聲變壞,現在明庭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怎麼?被誣陷的滋味不好受?這就受不了了?
那原主從十五歲來城裡跟著方愛國,一直遭遇這些流言蜚語,他又有什麼錯呢?
“左姨,我看你平時很矜持端莊,寫的信挺熱情啊!真是人不可貌相!還在信裡回憶你們在醫院的初遇,那時候,我爸離婚了嗎?”
“爸,這可不是我胡謅,是左姨親筆寫的。你住院她怎麼照顧你,如何打心底崇拜你,都寫在信裡呢!”
明庭這些話,聽得左紅羞憤的要死。
這些年她是團長夫人,在醫院也是資曆老的護士長,走哪兒都是受人尊敬的對象。
今天要不是明庭拿出多年前的信,她自己都忘了這出。
那時候左紅和右/派丈夫劃清界限,離婚後獨自帶著孩子,工資不高,生活壓力大。
方愛國演習受傷住院,她是負責照顧他的護士。
說起來也巧,左紅的前夫還是方愛國嶽父的學生,兩人聊起來也很有話題。
這人高大威武,很有安全感,還是營長,當時左紅心裡的確有想法。
但要說她在方愛國和前妻婚姻關係存續期間有什麼過界的事情,那是真沒有啊!左紅覺得自己冤枉死了!
“我真的沒有,我,我……”
左紅一陣氣悶。
“明庭,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和你媽媽離婚前,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情。”
方愛國知道,今天這事兒不掰扯清楚,謠言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
他要真有作風問題,早被揪出來了。
部隊怎麼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當初前妻說,不想讓孩子知道自己爸爸媽媽離婚,免得他會自卑,所以離婚的事情他們統一口徑,一直瞞著明庭。
嶽父和前妻被下放,他在部隊忙,沒有時間管孩子,才把明庭送回老家,請爸媽養著。
也不知道這孩子在老家聽人說了些什麼,對他們有這麼大的誤會。
或許是前妻的死,讓他很傷心吧!他心裡才會有疙瘩。
“你的話真實嗎?可信度高嗎?”
明庭收好信,貼身放著。
“當然,我是經得起檢驗的。”見兒子語氣緩和,方愛國的聲音十分堅定。
“那你每次打我之後,跟院裡的叔叔伯伯們說我又闖禍了,我闖的究竟是什麼禍?”明庭嗤笑。
“你不是誠實可信,經得起檢驗麼?這麼汙蔑我,給親兒子潑臟水,又拿不出證據……方團長,你覺得你的保證我會相信嗎?”
這下,方愛國沒話說了。
說明庭闖禍,可並沒有人來家裡告狀,他也沒聽到學校老師的投訴。
一切都是他在看到左紅的表情後,自己猜想的。
也正是因為最開始接明庭回來,他很敵視家庭新成員,對左紅和衛成棟沒個好臉,說話嗆人,方愛國才有這個固定的印象。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裡說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方團長,你做調查了嗎?你已經習慣性說謊了,在這件事情上,我又憑什麼相信你呢!”
懟完了方愛國,明庭把木倉口對準了左紅。
“還有左護士長,你沒事兒老替我跟人賠禮道歉乾嘛?人是來告狀的嗎?他們剛開口你就道歉,你怎麼不搞個大喇叭,挨家挨戶上門磕頭請罪呢?”
“來來來,你跟大家夥兒解釋一下,我這個繼子做了什麼,讓你這個模範後媽天天跟人道歉?你心眼這麼多,是眼子精轉世麼?”
左紅從沒有這麼丟臉過,她頭暈的厲害,搖搖晃晃,身子一歪直接倒在地上。
“左紅,左紅!”方愛國連忙把人弄到背上,背著去醫務室。
走之前他看向明庭,聲音沉悶,“明庭,今天你也鬨夠了,有什麼事情回家說。”
在他們走後,明庭從樹上跳下來。
回家?那是他的家麼!
而且到現在,方愛國依舊覺得是他在“鬨”,那他這回就好好鬨一鬨。
這個世界是八十年代,男主衛成棟,女主阮婷,和他們形成對照的,是炮灰夫妻方明庭、阮菊。
阮家阮爸是旅長,阮媽是醫生。
20年前阮媽去災區救治病人,意外早產,孩子被人惡意換了。
女兒阮菊在農村長大,是真千金,留在阮家的阮婷是假千金。
阮爸和方愛國是戰友,關係很好,很早就訂下兒女親家。
方愛國再婚,繼子衛成棟和阮婷處上對象。
本來是阮方兩家訂的婚約,方愛國見繼子是真心喜歡阮婷,就讓自己兒子退讓。
後來,阮媽去當初生孩子的地方出差,無意中看到和自己長得很像的阮菊。
她請人一查,這才知道在家裡享福的女兒是假的,自己親生的孩子在農村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阮媽帶阮菊回來,要送走阮婷。
可是阮家的爺爺奶奶以及她的兩個兒子阮建軍和阮建華都舍不得阮婷回農村,非讓阮婷留下。
因為阮菊在農村長大,土氣的很,說著一口方言,皮膚黑,個子矮小,和亭亭玉立的阮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院裡的年輕人都不喜歡阮菊。
考慮到女兒的未來,阮爸找到方愛國,提起當初的婚約,方愛國就讓自己兒子方明庭頂上。
方明庭不樂意,他喜歡阮婷,被衛成棟捷足先登,爸爸當時叫他退讓。
這回他不喜歡阮菊,又被方愛國以婚約的名義,硬塞過來,換誰心裡樂意呢?
方明庭打死不同意。
阮婷找到他,哭著說自己現在在阮家的位置很尷尬,阮媽很不喜歡她。
要是阮菊嫁不出去,過得不幸福,她說不定會被阮媽送回農村。
方明庭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格。
看到喜歡的女孩哭得這麼傷心,他答應幫阮婷勸一勸阮菊,讓阮菊跟阮媽說好話,彆趕走阮婷。
他請阮婷和阮菊一起去看電影,中途阮婷買汽水給大家喝。結果不知怎的,方明庭和阮菊喝了汽水就困了。
等電影結束燈光打亮,觀眾看到兩個小年輕頭靠著頭,睡得香甜,以為他們是情侶。
當時電影院裡有大院的熟人,經過熟人一宣傳,大家都說方明庭和阮菊談戀愛,迫於輿論壓力,他不得不娶了阮菊。
而阮婷也被阮爸認作乾女兒,嫁給了衛成棟。
男主這輩子的貴人很多,有當旅長的繼父方愛國,妻子的乾爸阮旅長,還有兩個大舅子幫襯。
衛成棟在部隊步步高升,後來阮婷成了師長夫人。
而方明庭一直認為在電影院是阮菊算計了自己,婚後對她很不好,不肯碰她。
一次酒後亂/性,阮菊懷孕。
她在生產的時候羊水栓塞,一屍兩命。阮媽受不了這刺激,過馬路神情恍惚,被車撞死了。
方明庭在妻子死後酗酒,被爸爸罵沒出息,他死於冬天的煤氣中毒。
死後方明庭才知道在汽水裡動手腳的人是阮婷,電影院的熟人也是她找來的,事後散播謠言的也是她,就是為了讓他娶阮菊。
在這場真假千金的大戲裡,假千金是最終的勝利者。
方明庭作為方愛國的親生子,最後也輸給了後媽帶來的繼兄。
他和阮菊的存在,就是男女主的對照組。
方明庭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荒誕可笑了!
男女主鳩占鵲巢,掠奪他和阮菊的資源,得到他們親人的幫助,成為人人誇讚的對象。
反倒是他們這對夫妻,彆人一提起,好像會臟了嘴一樣,就是笑話一般的存在。
阮菊還好一些,自始至終都有阮媽疼她。
方明庭親媽死了,後媽處處挖坑,親爸眼瞎心盲。
他從回城到大院生活那天開始,不好的名聲一直伴隨著他,全是捕風捉影的事情。
因為悲憤,方明庭找到係統。
他的心願有二:好好對阮菊,讓那些人後悔。
這個“那些人”的打擊麵就很廣了,不過明庭很喜歡。上個度假世界過得太安逸,是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明庭剛準備走,阮婷就趕了過來,喊住了他。
之前發生的事情她都聽說了。
本來,明庭這麼下阮菊的麵子,阮婷還是挺開心的。可他不該針對左阿姨,那是衛成棟的媽媽。
“明庭,你為什麼給左阿姨潑臟水?是因為記恨衛成棟嗎?”
阮婷一來,就不客氣的指責明庭。
“阮婷,不對,你應該叫施婷,你親爸姓施。有功夫管閒事,那你為什麼不回你親爸親媽家?是因為舍不得阮家的好日子嗎?”
明庭張口就噴。
旁邊看熱鬨的人還沒走,這舊熱鬨剛去,新熱鬨又來了,他們忙停下腳步。
“你!”阮婷氣得發辮上的蝴蝶花微微顫抖。
她長得白白淨淨,從小就是大院裡長得最好看的小姑娘,從來都是被人捧著。
平時明庭跟她說話一直帶著討好的語氣,阮婷沒想到今天他的嘴巴這麼毒。
“爸爸媽媽養我一場,我留下來是想好好孝順他們,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阮婷說道。
“施婷,你知道什麼叫孝順嗎?什麼叫報答嗎?”
明庭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我媽受了委屈,我為我媽喊冤,這叫孝順,這叫報答養育之恩。”
“你吃阮家的拿阮家的,沒有創造任何價值回報阮家,這是蹭吃蹭喝蹭好處!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地裡拉攏人孤立阮菊,你這是報恩嗎?你這是恩將仇報,蛇蠍心腸!”
“你說什麼?”
一個聲音從明庭身後響起。
他一回頭,站在那裡的人是阮菊的親媽。
阮媽聽說明庭抗議娶阮菊,跟方愛國杠上了,她想過來勸勸。婚事不能強求,孩子不樂意就算了,免得以後成怨偶。
結果,阮媽一來就聽到這樣的爆料。
“明庭,你說的是真的嗎?”阮媽盯著明庭。
女兒回來一個多月,她雖然關心阮菊,但要上班,不能一直留在家裡陪她。
雖然阮媽感覺到了阮菊在家裡過得不開心,可是每次問起來,她總說沒事,挺好的。
“媽,他汙蔑我的!”阮婷見到阮媽,急得快哭了。
“我不是你媽媽!你親媽故意調換了我的孩子,讓我的女兒在農村吃苦受累。我好吃好喝待他們的女兒,他們卻處處虐待我的阮菊!”
阮媽看到阮婷就惡心。
施家在農村,家裡人很重男輕女,阮菊小小年紀就要乾活,照顧弟弟,飯都吃不飽,還經常挨打。
天知道她看到親生女兒身上的陳年傷痕,心裡就像刀子割肉一樣疼。
罪魁禍首的女兒在阮家被當成小公主,現在還要複習考大學,她的女兒在農村做牛做馬,小學沒讀完就輟學了。
要不是家裡人都不同意送走阮婷,她早就把人趕走了。
“阮姨,我沒說謊!這事兒你可以問李榮桂她們幾個,壞話都是從這個小圈子裡傳出來的。”
明庭點了幾個跟阮婷一夥說瞎話的人。
女孩子的小團體排外嚴重,阮菊不止一次被她們嘲笑是鄉下土老帽。
“不是我說,建軍和建華對阮菊這個妹妹太冷漠了,還特地叮囑我們,說他們隻有施婷這一個妹妹。”
“您瞧瞧,這是人話嗎?親妹妹吃苦,他們不心疼,非要寵著罪犯的女兒。”
明庭繼續煽風點火。
“聽說當初是施家惡意換孩子?這是犯罪啊!您為什麼不告他們,讓他們受到懲罰?要是誰都因為自家條件不好,就把孩子跟人一換,那社會不是亂套了嘛!”
“方明庭,你說的是什麼話?!”阮婷急了。
她親爸媽要是坐牢,她還能有什麼好名聲!
“我說的是人話。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做了違法亂紀的事情,就要受到懲罰,不然就是包庇罪犯!”
明庭知道,阮媽是沒想起來還可以告他們,所以才刻意提醒她。
整個阮家隻有阮媽才是真的心疼阮菊,如果連她都不出頭保護這個女兒,阮菊就真是太可憐了。
旁邊還有人幫阮婷說話,都是和一同長大的小年輕,他們見不得明庭這麼懟阮婷。
畢竟,不管阮婷爸媽做了什麼,可她是無辜的啊!
聽到這種話,明庭哈哈大笑。
正好當事人本尊過來,他上前拽著阮菊,讓她站在阮婷身邊。
“你們睜大眼睛看清楚,這麼明顯的對比看不出來嗎?施婷偷走了阮菊的人生,不管她是不是無辜,她父母的惡行,讓她得到了實打實的好處。”
阮婷身高165,皮膚白皙,頭發烏黑,神態一看就是嬌養長大的女孩兒,穿著得體,像俏生生的花骨朵。
阮菊身高才155,皮膚黑,頭發枯黃,人多的時候局促緊張。
哪怕她穿著新買的衣服,但氣質形象和阮婷天壤之彆,就像白天鵝和醜小鴨,對比非常明顯。
人類天生喜歡美的事物,偏愛漂亮。
可不能因為施婷長得好看,就丟了心裡的秤。
明庭抓起阮菊的手,這是一雙粗糙,有老繭,關節黑紅的手,手背上的紅腫是冬天凍瘡留下的疤痕。
“阮菊四歲照顧弟弟,五歲搭著板凳做飯,七歲上山乾柴,八歲放牛掙工分。好吃的都是施家父母和弟弟吃,她連野菜雜糧都吃不飽。冬天下大雪還要去河裡洗衣服,一雙手凍得像饅頭,還經常挨打挨罵。”
“要是你們的女兒,你們的妹妹被人惡意掉包,在這種環境中被虐待20年,知道真相後你們還能容忍罪犯的孩子?”
“感同身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但是最起碼的同情心,應該有吧?同情施婷這個從小吃好喝好玩好,生活無憂無慮的人,為什麼不同情一下這個差點兒被罪犯父母賣給傻子當媳婦兒的無辜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