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伸是真的殺豬去了, 早先年前的時候就說殺豬,然後年後呢開工了,再殺豬等著吃大鍋飯就直接乾活了。
回來還是很冷了,屋子裡麵暖和, 拿下來圍巾, 看了看鍋子就笑了, “西愛, 吃什麼?”
西愛有點餓,但是她覺得自己蠻堅強的,“我不餓,我不吃。”
“天冷,不吃不行。”
“要不煮個麵條吃不吃?”
“你煮嗎?”
“嗯,我煮。”
“兩個荷包蛋,然後白菜心。”
“嗯。”
伸伸就去做了,在屋子裡麵有爐子, 燒起來整個屋子都是香味兒,蔥白切得碎碎的,放到花生油裡麵, 刺啦一聲,白菜心切成絲兒炒一下,然後加水,雞蛋放進去,水開了, 放麵條。
味道是越來越濃厚了,伸伸衣服也沒換下來呢,西愛就坐在沙發上,看著他那個衣服上, 老是彎腿的那個地方,有點土,白天外麵風沙大。
她不高興,不說話,伸伸等著煮麵條的功夫,就看著她,過來捏了捏她的手,“怎麼了,不舒服啊?”
西愛就點點頭,“我不舒服。”
“你怎麼了?”
西愛就對上這樣關切的一雙眼睛,她就一直納悶,劉伸伸眼睛怎麼跟彆人不一樣,雙眼皮,然後眼睛竟然覺得有點大,在拿下來眼睛的時候。
她轉著腦袋的看。
“看什麼?”
“看你雙眼皮。”
“你沒有是不是?”
“嗯,我沒有,單眼皮好看,眼睛顯得有精神。”死鴨子嘴硬。
是,你眼睛最好看,伸伸就笑了笑,知道她是耍脾氣了,不是不舒服。
他不願意西愛生病,她生一次病,很折磨人了,關鍵彆人生病一天能好,兩天出院,她得耗著,就跟耗死了一樣的。
西愛坐在那裡等吃飯,伸伸就說了一句,“你看你是什麼事情也不管,就等著吃了。”
“嗯,有你唄。”
桌子是新買的,不是很貴,也不是很好看,但是很實用,可以放很多東西,木頭也很結實,很寬敞,吃飯後擦乾淨了,兩個人可以在上麵寫東西,就當書桌。
伸伸看好的,實木的桌子,笨重的很,西愛不懂這個,隻嘀咕一句不好看。
燈光不顯得明亮,一人一碗熱氣騰騰的麵,上麵帶著半焦的蔥白,一點點微黃帶黑,一點點油水浸潤過的飽滿,白白嫩嫩的荷包蛋。
湯水帶著濃鬱的鹹香,伸伸又夾了一個荷包蛋的,“趕緊吃,吃完了休息。”
“你以後彆熬夜。”
然後低著頭稀裡嘩啦吃麵,他餓得很,在外麵一天了,中午也沒個熱湯水的,就是吃點乾巴餅子鹹菜,難吃的很。
但是人家管飯。
“吃不完,我有兩個了。”
“那你把黃兒吃了,雞蛋清給我吃。”
“嗯。”
西愛就自己吃雞蛋黃,剩下的給伸伸吃,她看了看碗裡,兩個荷包蛋,還有劉伸伸給的一個雞蛋黃。
她愛吃蛋黃。
吃在嘴巴裡麵,喝一口湯,然後看著他狼吞虎咽的,吃的稀裡嘩啦。
突然之間,她就覺得很溫柔,是這個世界有點溫柔,沒有那麼多的鋒芒與不可和解。
“剛才你姑姑打電話來了,說是病了,你吃完回個電話吧。”
吃麵,她原本不打算說的,她就不說,到時候問就是不承認,她就沒接到電話,怎麼了。
可是現在,她突然就說了,那是養他大的人,她突然就有點理解王紅葉的一句話了。
不為這個,也要為那個。
她不為了劉鳳,可是要為了伸伸想想。
說一句而已,那是伸伸跟劉鳳的事情,怎麼做也是他的事情,所以西愛緊接著說一句,“為什麼病的你也清楚,我不覺得是我的錯,你對她的態度會影響到我。”
“一個不喜歡仇視我的人,你如果對待她關係很好的話,我看著會覺得很不爽,進而影響到我們的感情。”
有話直接說,忍著是真難受,“我喜歡你,跟你在一起,所以為長遠考慮,我會把這些事情說清楚,你的定位很重要。”
這種道理方式,很西愛,乍一聽覺得無奈,但是實際上全部是道理。
你對我不好,跟我最親近的人卻對你很好,這在人性上也說不過去啊。
伸伸這時候為難嗎?
也為難。
“不會的,這不是你的錯,我喜歡誰跟誰結婚是我自己的事情,所以我姑姑說什麼我也沒聽,但是她現在生病了,我不能不管不問,你說對不對?”
“對,但是你問了我會不高興,因為我覺得她憑什麼生氣呢,她自己管太多生病了,難道要我為她買單。”
事情不是我的錯,但是各種形式上展現出來的,就好像是我的錯一樣的。
如果劉鳳在的話,西愛就會直截了當的說一句去死。
你那麼能耐,管天管地,你管好你自己最好了,我這邊你插不上手。
劉鳳跟伸伸沒有仇啊,伸伸打電話回去,她不會為難伸伸啊,也不會說伸伸不好,她就說西愛不好。
然後就各種說,各種吐槽。
伸伸就解釋,“西愛你看著長大的,她沒什麼壞心思,她也是有什麼說什麼的,我也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我也就你一個親人了姑姑。”
孩子說這個份上了,可憐吧,你說說就你一個親人了,養大我的,我想著你們倆好好相處,彆互相這麼僵硬。
可是誰聽啊?
劉鳳也覺得自己委屈,“我辛辛苦苦養大你的,你小時候隻有比彆人多的份,沒有比彆人少的份兒,我不說她尊重我,關心我,最起碼應該有禮貌吧。”
“她哪裡沒有禮貌,今天晚上我回來,就跟我說你病了,要我問問你,她做的沒有不對的地方。”
劉鳳就給氣死了,是,她沒有不對的地方,不對的都是我唄,“我一把年紀了,都七十歲的人了,有今天沒明天的,養大你能耐了,給我臉色看,你不孝順。”
“我沒有。”
伸伸也認死理,他嘴巴也犟啊。
但是這事情上,就沒有什麼道理,各個都覺得很委屈,伸伸就覺得很為難。
西愛就在一邊聽著的。
她聽著膩歪,開口,“掛電話吧,跟她吵什麼,潑婦。”
伸伸也不聽了,掛了電話。
但是他還是想著他姑姑呢,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就認錯了,他自己認自己的錯,他自己就想想,一把年紀了,跟她吵什麼呢。
她一輩子就這樣,就是這樣子重男輕女的想法,很古板的一個人,改變是改變不了的。
就這樣吧,西愛在旁邊嘖嘖兩聲,帶好圍巾了,“我以為你能給她氣死呢,你看看你多委屈啊,還認錯。”
伸伸就天天給她這小嘴氣死了,“你不認錯,她也不認錯,那就我認錯唄,她那麼大年紀,還生病,我也怕她氣壞了。”
“喝,有本事氣死,死一個給我看看,我包大紅包。”
說完,馬上就跑,知道這話伸伸聽見了要打人。
伸伸追半天追上了,捏著她臉,“我叫你天天說話難聽,你是一點口德也沒有。”
“嗯,我不是人。”
承認這個事情,不是很難,對她來說。
“我是神,曉得不。”
伸伸你說看著她眼睛疼,整天就全是雞飛狗跳的。
全是喜愛。
喜歡一個人,就是知道她做的不對,說的不對,但是你要去糾正她的時候,你就不忍心,你就不想那麼板著臉的,那麼嚴肅的,去跟她掰扯清楚這個事情。
她隻要認個錯,或者就那麼看著你一眼,說自己沒有錯,那你就會覺得何苦讓她認錯呢。
拉著她的手,出門前就鬆開了,西愛走的慢吞吞的,然後看伸伸回過頭來,再追幾步上去。
伸伸就拉一拉她的手,然後再鬆開。
倆人是去吃豬肉的,中午吃大鍋菜,昨天不是殺豬了,今天大家一起吃一頓。
那宴席擺的可好了,一人一個碗,端著到哪裡去都行,伸伸在那裡結賬呢,他核算好公分,每家每戶的發多少豬肉都得有數。
西愛在一邊湊過去看,案板上帶著血水,“你能分多少。”
“不知道呢還,看看剩下多少,你彆過來,這邊弄你衣服上不好洗。”
“我想吃骨頭。”
“行,那到時候我要點骨頭,但是也不能全是骨頭,我也想要點肉,回去我們燉酸菜吃也行。”
“好。”
西愛就找個地方坐著去了,她是手指頭都不帶伸出來的一個人,她不乾活,你們忙著割肉切酸菜的,幾個人圍著鍋忙活,她不動。
她來這邊,她這是屬於家屬,劉伸伸同誌工作這麼長時間,可以帶家屬中午吃一頓的。
旁邊人瞧著她,有知道她的,也有不太清楚的,但是就很吸引人就對了。
坐在那裡跟個寶一樣的,還沒個孩子有眼力勁。
“家裡有錢,人家家裡多有錢,隨便帶件衣服,都兩百塊。”
“說什麼家裡都是科學家,科學家能有這樣的孩子?”
“在我們村之前包了一塊地,也不知道乾什麼的。”
“嘿,彆說,今年聽說了,還要繼續包地呢,那一片兒都要了,說是給的錢多。”
“錢再多我家也不給。”那服務員一扭頭,看見西愛了。
西愛早就認出來了,就是馮雪兒好日子那天給她撒一身的那女服務員。
對著西愛可不友善了。
西愛眨眨眼,就當沒聽見,看著那開膛破肚的豬,裡麵掏出來是熱騰騰的血乎乎的,問殺豬匠,“昨天沒殺完嗎?”
“嗯,昨天的不夠,書記說再殺一頭。”
“這是心肝嗎?”
西愛伸出來一根手指頭,問人家手上剛掏出來的是什麼。
“不是,是肺。”
“哦,那不能吃,豬肝的話可以吃。”
“沒那麼多講究,做亂燉都吃。”
殺豬匠瞧著這小丫頭,就愣是在這裡站半天,看著他破了一頭豬,一點也不帶惡心的。
伸伸就在那裡記賬呢,一會抬眼一看,西愛就在那殺豬現場,不嫌臟不嫌惡心的。
趁著不忙的時候,就跑過去拽她一下,“你站在這裡看,你那鞋子看看,邊上都弄臟了。”
“我沒有,不是我。”
“不是你,鞋子自己臟的啊。”
“嗯。”
“你就整天無賴,在這裡彆亂走了,好好的鞋子,買的多貴啊。”
就看不下去,那又是血又是泥的,他自己從旁邊找了一把玉米皮兒,彎著腰給她擦幾下。
然後扔一邊,自己又去忙了。
西愛抿著唇,自己抬了抬腳,看了看邊上,乾淨了一點,但是還是臟。
她反正下次還是穿乾淨鞋子。
伸伸比她愛惜東西。
他這時候就是看不過去的。
看不過去就趕緊給她擦兩下。
吸了吸鼻子,味道是真香啊,已經出來味道了,她就跑到鍋旁邊去看了,自己安安穩穩的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