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不會走的,而且還得看著呢,你說話不算話怎麼辦?
你怕遠怕難變卦了怎麼辦?
又或者直接下午不來避而不見怎麼辦?
所以她得看著啊,看著人彆出去了,看著人到底往哪裡去,到底要乾什麼。
領導看西愛進來,心裡是真的服氣了,“在哪裡來著?”
“門衛室那邊,養了一盆花,我路過覺得好看,就在裡麵看了一會兒。”
領導也不戳穿她,真聰明啊,沒想到她仔細到這種地步了,原本也是想著她要是謹慎的話,肯定不走,就在單位周邊心急如焚的,沒想到人家是在門衛室,看著來往人動向的。
“您家裡什麼情況?”
主任拿著那檔案,指給西愛看,“您家裡什麼政治成分的,家裡幾口人,是不是黨員,什麼工作的,都要說清楚,這上麵我看就是亂寫的,是要出問題的。”
西愛拿著看了下,上麵父母行就是空的,什麼信息也沒有的。
“我爸媽,先前從事的保密工作,還沒到脫密期,因此那時候寫的信息就是不全是空的。”
“保密工作?”
“我爸媽先前留學歐美,響應建國號召歸國,我媽媽黃梅如進入了北京二所,從事核武器爆破研究,後犧牲,我爸爸張愛國去了地質研究所,後來抽調集中從事核物質鈾礦搜集,後聘用為地質研究所主任,前些年退休,又被單位返聘。”
辦公室主任一愣,仔細看了看上麵的那名字,難怪覺得眼熟,黃梅如。
先前每年紅色記憶的時候,他帶隊清明掃墓,瞻仰烈士紀念館,十一國慶的時候黨員宣誓,去過幾次二所那邊,裡麵看過黃梅如的照片,我們的596多虧了這一位爆破科學家。
“我爺爺先前是鐵路工程師,後響應號召應征抗美援朝鐵路後勤工兵,二等傷殘後歸家,我奶奶,任北京大學圖書館圖書管理員,前身是京師大學堂藏書樓。”
“我大伯……”
滿門有誌之士。
西愛坐在那裡,娓娓道來,直到此刻才覺得,這是先輩的光輝啊。
她小時候性格怪異偏執,多有不足,每天雞飛狗跳不曾想過這些,隻覺得來這個世界上就是天大的委屈。
她恨過很多人,對很多人都不滿意,整個童年時期到青少期,都在怪罪著她的父母。
可是現在,她能安穩的坐在這裡,在溫暖的辦公室裡,在這個太平盛世裡,能說著祖輩的榮光。
不由得不感恩,不由得她不覺得愧疚,她錯怪很多,年少輕狂。
她從沒跟人說起過她的家庭,她的家人,她的祖輩們。
這是第一次。
內心的感覺,無以言喻。
梅如曾那樣的看著她的眼神,“如果你長大了,如果你經曆了我所經曆的一切,你會做出跟我們一樣的選擇,我們不後悔,你也不會後悔。”
她隻冷笑著反詰,“不會,我永遠不會跟你們一樣走著一條路。”
去當個瓦片當個泥巴,憑著一己之力拚著姓名也要去得到西愛覺得跟自己沒有關係的東西,是不是傻呢?
可是她現在突然就懂了,是的,也許她再回到過去,跟梅如一樣站在同樣的位置,她會跟梅如一樣,做出同樣的選擇。
她覺得,人生,雖不過如此,百年之年罷了,放之曆史中,放之星河浩瀚之中,不過是塵埃一粒,終究消失。
可生生不息,即便百年也可得到很多,為值得的人,值得的事兒。
她以為世界皆苦,命不好才生而為人。
可是人人都說世道苦,人人哭著來世上的,依舊是人人都要來,大概是一定要來著世上,為了那個人,為了那件事情,所以才來。
辦公室一片寂靜。
這家世背景,大可不必來找我,領導心想。
腳上的黑布鞋簇新,陽台上的花蕊吐絲,外麵白茫茫的一片,雪落的寂靜。
真是低調啊,這樣的人在單位裡,竟然口風都不漏一句,沒說一個字兒。
“那你……”
西愛吸了吸鼻子,室內越來越暖了,“我有自己的實驗室,從事植物學跟農學研究。”
辦公室主任詫異的看了一眼,真沒想到,不像是種地的,這樣的人去種地,大概是賠錢的。
西愛又加上四個字,“家財萬貫。”
家財萬貫,盈利頗豐。
我有錢。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