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了,雖然名義上我是一個下屬,但其實我已經享受到了繼承人的待遇。
先生夫人老了後,這個家還是得靠我去支撐。
先生和夫人大概也是這個意思。
……
xx月xx日星期x多雲
……夫人又懷孕了。
……
……
我該怎麼辦。
……
xx月xx日星期x陣雨
我聽到先生和夫人商量將少爺送到鄉下,以免衝了夫人的胎氣。
我也是要一起去的。
……我不能等下去了。
正好先生近日又訓了少爺一頓,少爺和先生在賭氣。
安眠藥已經備好,明天加在食物裡給少爺送過去。
沒問題的。
沒有人會懷疑到我身上。
少爺他就是這樣不討喜的性子。
他就是這樣不討喜的性子……
許些悲涼、許些憤怒的情緒在胸前彌漫,單子魏合上日記,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正如那隻鬼所說的我想保護你。
想保護被仆人陷害的他,想保護要被送到鄉下的他,雖然用錯了方法,卻是這個家唯一真心誠意為他好的。
單子魏轉身直視host,他有太多的問題想問host,連之前的尷尬都忘卻了。
“你……”
轟隆隆……
在單子魏開口的那一刻,整座古宅開始顫抖□□,似乎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單子魏周圍的家具一點點地褪色、腐化,仿佛灰姑娘12點的魔法失效了一樣,將要回到最初的模樣。
host率先轉身走向出口,“快走。”
單子魏從魔法陣中央爬起來走了幾步,驀地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
「你是誰?」
他嚇了一跳,回頭看到一個白發小孩捧著一個東拚西湊的娃娃跪在魔法陣中間。他的模樣和單子魏小時候如出一轍,身體透得發虛,聲音也像是隔了一層霧傳過來。
「我叫阿鬼,你叫什麼?」
小孩的麵前有一團模糊不清的黑影,近乎冷漠的沉默。
「那……你能陪我嗎?」小孩也不執著追問,隻是有些期待、有些膽怯地看著它,「我一直待在這屋子裡,沒人陪我玩。」
小孩的話似乎觸動了黑影,它身上的黑霧波動了一番,似乎回話了。
「蘇……子規?」小孩念了一遍,稱讚道「你的名字真好聽。」
黑影晃了晃,似乎在搖頭。
「……你不喜歡這個名字?」小孩轉了轉眼,笑了開來,「突然發現我的名字很適合你,我把我的名字給你怎麼樣?」
「阿鬼、阿鬼,以後我就叫你“阿鬼”啦。」
眼前的影像如熄燈般變黑消散,單子魏腦袋一痛,有一瞬間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忘記了什麼。
“一些過去的影像。”
單子魏吃驚地回頭,與站在樓梯底下的黑發青年對視。
“走吧。”host說“房子要毀了。”
如host說的一樣,曼達古宅已經進入行將就木的晚期,地板上腐蝕了不少破洞,單子魏這一耽擱,那些腐爛痕跡快要蔓延到他的腳底了。
單子魏不再遲疑,向二樓出口跑去。房屋四處都浮現了雜亂無序的影像,古宅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已至,走馬燈似地回顧起過去的歲月。單子魏和host穿過走廊上無數個影子,他們連跑都不敢用力,地板咯吱咯吱地響,似乎一踩就會斷裂。
啪!
即使再怎麼小心,單子魏還是踩中一個斷點,他一個趔趄,手撐在旁邊的牆上。牆直接就塌了,露出另一邊的娛樂室。
小孩的笑聲和狗的叫聲傳了過來,單子魏邊拔腳邊瞥了一眼對麵。
過去的蘇子規站在娛樂室中央,低頭看著地上和狗玩耍的小孩,一臉柔軟的笑意。
「阿鬼,謝謝你幫公爵解脫。」小孩笑嗬嗬地看著試圖舔他手指卻穿透而過的薩摩耶,薩摩耶傻傻地咧嘴歪著腦袋,非常不解為什麼總是舔不到小主人的手,全然不知自己已是一名亡魂。
「它病得太痛苦了。」即使接觸不到,小孩也和狗玩得十分開心,「這樣好多啦~」
「我怎會拒絕你的請求。」蘇子規笑道,提起薩摩耶的後頸,「天快亮了,你該回房了,明日再和它玩。」
小孩似乎有些意猶未儘,他仰起頭,撒嬌地使壞。
「阿鬼、阿鬼,唱首歌吧~」小孩的眼睛直直地瞅著蘇子規,滿滿的親近和喜歡,「你唱歌我就和你走。」
當單子魏走下三樓的樓梯時,他還能聽到蘇子規輕聲哼唱的歌謠
「挖去我的眼睛,我仍能看見你;
堵住我的耳朵,我仍能聽見你;
沒有腳,我仍能走到你身旁;
沒有嘴,我仍能祈求你;
折斷我的雙臂,我仍將擁抱你……」
溫潤的嗓音輕柔地吟唱著,單子魏此刻才發現當初嚇懵他的死歌原來充斥著如此溫柔的情感。即使知道這是劇情的安排,單子魏也有些難過和惆悵了,他仿佛被這些來自過去的影子步步追問。
——你後悔嗎?
——為了其他人和事,傷害這個唯一會陪伴你的人,你後悔過嗎?
後悔。單子魏難過地想,但他仍然會這麼做,無論現在……還是過去。
“注意腳下。”
看他跟上來了,host提醒了一句。單子魏應了一聲,他們已經跑到客廳,通往光明和希望的出口近在咫尺。
然而他們注意了腳下,卻忽視了頭頂。
哢擦——
一道蛛絲般的裂縫迅速在天花板上擴散,眨眼間分割了天花板。單子魏頂上的水泥塊再也承受不住吊燈的重量,“咣當”一聲塌了下來。
單子魏下意識地蹲下護住腦袋,卻隻聽到身邊一片轟鳴。除了一些細小的石頭碎片砸在身上,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單子魏遲疑地抬起頭,發現他正好被吊燈扣在底下。那吊燈的形狀有些像倒扣的鳥籠,落下時正好罩住單子魏,他才免於被石塊直接淹沒。
這個吊燈雖然救了他,卻也困住了他。外麵的水泥塊小山似的堆起,單子魏在裡頭用力推了推,石頭紋絲不動,不知道外頭堆了幾層厚。
這種情況除非有人在外頭一點點搬開石頭,單子魏自己是無法脫困的。
他試探地叫了幾聲“host?”
沒有回應。
黑發青年不知道是死了,還是已經離開了。
單子魏死了心,他坐在吊燈下,感覺滑稽似的笑了起來。
這就是他的結局。他想,還真是……毫無長進。
鳥籠型的吊燈雖然是大型燈,但也隻能勉強裝下一個人。然而就是這麼逼仄的空間,也浮現出一些過去的影子,單子魏看到蘇子規長袍的一角,聽見石頭縫中傳來模糊的對話聲,一個是蘇子規,另一個竟然是……
“啪。”
一束光照在單子魏的眼睛上,將他的眼睛刺激得流淚。即使這樣,單子魏也沒有合上眼睛,怔怔地看著外頭的黑發青年。
host沒有走,他滿手鮮血地扒開水泥堆,讓更多的光照入這個逼仄的空間裡。
當host將水泥堆搬開一道可以進出的縫時,卻發現白發青年隻是蹲在裡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似乎以為單子魏嚇懵了,host安撫了一句“彆怕,我們一起出去。”
單子魏的目光晃了晃,像是搖搖欲墜的殘燭。他看著黑發青年漆黑的眼睛,似乎想、又不想看穿什麼。
良久,單子魏垂下眼,含糊地應了一聲“好。”
第一縷陽光穿過厚厚的雲層,照在曼達古宅的廢墟上,親昵地吻了吻兩名逃出升天的青年。
係統您已通關棋盤,是否觀看後續?是否。
單子魏選擇了“否”。
場景瞬息切換到個人空間中,白發青年累極似的癱坐在王座上,銀發玩偶跳到黑白地板上,頭頂的麵具笑逐顏開。
即使不用看,他也知道結局是什麼。
單子魏雙手交叉捂著眼,近乎自虐地回想著黑暗中最後的那段對話。
「超自然研究社團社長?」
「是。」
「你要幫我做事?那好,我這裡正好有些事交給你。隻要你做得好,你便能活著離開這裡。」
「好。」
「在這屋裡獻祭六名姑娘,使他畫下符文,然後把你的軀體給我。」
「……他不會知道是你。」
鬼笑了。
「這就足夠了。」
「我來到這世上,便是要免他驚,免他苦,免他一世伶仃,免他無枝可依。無論什麼身份,我都可以為他扮演。」:,,,859821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