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念到的時候,昭陽宮中已經很熱鬨了,坐上首的蘇貴妃捧著冰鎮過的雪耳羹一勺一勺慢慢的喝,等待馮念的時候她不斷的在心裡琢磨,如何才能讓狐狸精栽在這裡。
拿著苦主劇本的丁貴人沒止過哭,還有陪她來找貴妃娘娘訴苦的梅嬪,從過來就是一臉悲憫相,時不時說幾句安慰人。
“若真如你所說,這種事確實令人難過……放心吧,隻要你所言不虛,貴妃娘娘定會為你做這個主,把眼淚擦擦,彆哭了。”
才說到這兒,有奴才快步走入房內:“稟娘娘,馮昭儀到了。”
蘇貴妃擱下小碗,吩咐道:“讓她進來。”
馮念跨過門檻進去,立刻瞧見低頭拭淚的丁貴人,頓時明白貴妃找她是為什麼。心裡有了準備,她不慌不忙給蘇貴妃請了個安。往常貴妃不會在這種地方故意為難,今兒個她卻沒讓馮念起身,直接說起正事來。
“你可知道本宮遣人喚你來是為什麼?”
“妾不清楚,還請娘娘明示。”
“丁貴人哭上昭陽宮,要本宮為她做主,說你仗著得寵在皇上跟前胡亂編排,造謠抹黑她家裡,使皇上誤信並發落了她父親。這事你認不認?”
馮念沒說認也沒說不認,她當場笑了。
蘇貴妃表情更淡了,她道:“本宮在問你話,你笑什麼?”
“沒什麼,隻是好奇皇上在您心裡是什麼模樣?您緣何認為妾隨便說兩句皇上就一定會聽?還不講道理直接發落朝廷官員?在娘娘心裡皇上是昏君嗎?”
站在貴妃身後一左一右那兩個嬤嬤動怒了——
“貴妃娘娘麵前也敢放肆!”
“問你什麼就答什麼!彆扯那些有的沒有!”
馮念也不是嚇大的,她沒理會那兩個,而是瞥了一眼哭哭啼啼的丁貴人,將對方看得心裡發毛才把目光收回,之後說:“娘娘不都認同了她說的話?還求證什麼?難不成妾說那些句句出自她本人之口您就會信?”
“你的意思是丁貴人特地跑到長禧宮去找你,告訴你她父親寵妾滅妻,你覺得這說得通?你有什麼佐證?”
“要證據?那日在房裡伺候的個個都聽見了。”
“但那是你的人。”
馮念挑眉:“娘娘要這麼講妾也沒轍,妾隻想問問丁貴人,可有證據證明她沒說過?”
丁貴人剛才一直在哭,這會兒啞聲說:“桑枝可為我作證。”
“那可不行,她是伺候你的。”
知道蘇貴妃是借事發難,馮念就沒多分析,隻把皮球給踢回去,你讓我證明我沒造謠,那你先讓她證明她沒說啊。你問我她做女兒的造謠誹謗生父有什麼好處?有什麼好處你該問她自己,我隻知道我一個昭儀沒必要跟至今還沒得過皇上疼愛的貴人過不去。
這話紮了房裡三個人的心。
丁貴人就不說了,梅嬪也是個很少侍寢的,哪怕還算得寵的貴妃聽了都不舒服,她很不喜歡馮念這種有恃無恐的態度,仗著自己得寵吃定了沒人敢動她。
蘇貴妃剛才隻是沒什麼表情,這會兒臉已經臭了:“馮昭儀說這些話,是沒把本宮放在眼裡嗎?本宮今日便給你上一課,在宮裡再得寵也得講個規矩。”
蘇貴妃說罷,讓她去殿門外跪著,跪兩個時辰再接著說。
過來之前,馮念就知會過寶黛瑞珠,讓她們告訴小太監吉祥見勢不對就去禦前搬救兵。吉祥聽說以後便跑出長禧宮,到昭陽宮附近找了個地方蹲著,剛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去請皇上來,昭儀進去有一會兒,人沒出來,不知裡頭是個什麼情況。
正猶豫著,忽然聽見陳嬤嬤的聲音。
因為隔著一段距離,聽不太仔細,隱約像是在為昭儀說話同貴妃求情。
吉祥不敢再耽誤,飛奔去找皇上,在殿門外讓大總管的乾兒子攔下。
“哪個宮啊?為啥事來?”
“小趙公公您仔細瞧瞧,您不認得奴才了嗎?奴才是長禧宮的吉祥!”
乾兒子仔細一看,好像還真是,他態度稍稍好了一些,問吉祥是替馮昭儀跑腿的?怎麼這樣慌張?
“實在是拖不得了!昭儀娘娘方才被請到昭陽宮去,看那架勢小的不放心,偷摸跟上去聽了一耳朵,昭陽宮裡鬨起來了,好像是貴妃要收拾我們娘娘。”
彆人隻知道馮昭儀得寵,貼身伺候皇上的才知道她得寵到什麼地步,說是皇上的心肝寶貝也不為過。
現在人被貴妃請去,仿佛要出事,這怎麼可以?
“你等著,我這就通報進去。”
得了這話,吉祥才抬起袖子抹一把汗,剛才急匆匆跑來給他累得不輕,滿身臭汗不說,嗓子也乾得很,講幾句話都好像要冒煙了。吉祥還想抬手給自己扇扇風,就聽見殿內哐當一響,好像有什麼東西砸在地上,接著是一個人的腳步聲,再然後他聽見太監總管李忠順吊著嗓子吩咐——
“擺駕昭陽宮,快去準備。”
皇上帶著人浩浩蕩蕩的過去了,到昭陽宮門外沒聽見聲響,心說還好,他來得及時裡頭沒鬨起來。
結果一進去就看見個上著杏白對襟短衫下穿藏青色馬麵裙的美人跪在正殿外台階下,那背影就很眼熟,可不是他心肝馮昭儀嗎?
李忠順正喊皇上駕到呢,皇上顧不得擺架子已經走上前去,伸手要拽馮念起來。
馮念抿著唇,跪死了不肯起來。
瞧她這樣就知道人受了委屈,當著這麼多太監宮女的麵皇上也沒好心肝寶貝的喊她,隻低聲說:“彆鬨了,有話站起來說,怎麼回事說給朕聽聽,真要受了委屈朕給你做主。”
“您彆管妾,貴妃娘娘說了今兒跪不夠兩個時辰不準起來。”
“你聽她還是聽朕的?”
這話說得很好,便當此時,蘇貴妃迎出來了。看皇上過來第一時間就心疼起馮念,她心裡已經很不舒服,馮念又不識趣,竟在皇上跟前擺譜,還上她眼藥,真是個賤人!
蘇貴妃在心裡罵得歡實,嘴上說著恭迎皇上。
皇上皺眉問她:“到底怎麼回事?貴妃你沒事給馮昭儀立什麼規矩?”
“冤枉啊!臣妾有什麼理由非要同昭儀妹妹過不去?還不是丁貴人告到這邊,讓臣妾替她主持公道,因著事關馮昭儀才讓她過來,人是來了,她卻不肯配合將前因後果說清楚,還仗著自己得寵出言譏諷,臣妾才讓她跪出來醒醒腦子。既然皇上心疼,也罷,昭儀妹妹起來吧。”
馮念心想你讓我跪就跪,你讓我起就起,我賤啊?
然後就被狗皇帝拆台,讓他親手扶了起來。
馮念理也沒理貴妃,偏過頭去盯著狗皇帝,水霧蒙蒙的一雙眼中滿是倔強,她平時麵色總很紅潤,今兒個卻有些蒼白,估摸跪了有一會兒,嘴唇看著乾乾的……對比平時,真是非常可憐。
皇上心疼都來不及,哪舍得說她?
不舍得說她,還得解決這事,怎麼搞?
問蘇貴妃唄。
蘇貴妃將跪在後邊的丁貴人叫上前來,讓她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