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不再說話,隻是用力地抓住了童磨的手,仿佛抓住了每一個有人陪伴的明天。
慢了一步的蘭波推開門走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自家兩個孩子並排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兩隻小手牽得緊緊的。中原中也的臉紅撲撲的,童磨則是一副計謀得逞的表情——這氣氛怎麼看都很奇怪。
“抱歉,我來晚了,”蘭波簡單解釋了自己在路上遇到的事情,但又不願多談,“半路上遇到一些小插曲,耽誤了一點時間。”
他關好門,不再提路上那些演技蹩腳的阻攔者:“警察和我說已經有人把手續辦理好了,你們知道是什麼情況嗎?”
就算進入了開著暖氣的室內,蘭波也不願解開身上厚重的外套,而是繼續用圍巾耳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還特意挪到了出風口附近,讓暖風對著自己吹來吹去,披散的卷發也隨風搖擺。
問題如此明確,童磨不得不將廣瀨彌生以及辻村深月的存在透露出來:“是一個叫辻村深月的人幫忙辦理的手續,她自稱是我上一個監護人的上司。”
“那你以前的那位監護人呢?”蘭波態度平常,還慢悠悠地從飲水機裡接一杯熱水啜飲,“你一直都沒提過前任監護人的名字。”
伴著飲水機傳來的水聲,童磨抿了抿唇:“她叫廣瀨彌生,已經在擂缽街的事件裡去世了。”
蘭波端起水杯的動作一頓,回頭溫聲道:“……我很抱歉。”
童磨早已不會為廣瀨的離去感到悲傷,因為那些隱秘的悲哀早已隨著廣瀨一起化為灰燼:“沒關係,我現在不是還有你們嗎?”
蘭波這才柔和了眉眼:“嗯,你說得對。”
直到這裡,這件事才算是被徹底揭過。
喝完那杯熱水,滿血複活的蘭波當即帶著童磨和中原中也一起回了中華街。
裕子奶奶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不願坐在店裡乾等,而是直接守在靠近中華街的大路口。
蘭波他們快要到家的時候,正好遠遠看見了街角處仰首企盼的熟悉身影。
在橫濱冬日的正午時分,就算遇到了陽光普照的好天氣,對於一個身形清瘦的老人來說還是過於寒冷。
中原中也一路小跑著衝到裕子奶奶麵前,用自己熱乎乎的小手握住老人的:“裕子奶奶怎麼在這裡?”
老人眼角微紅,伸手幫中原中也把圍巾邊角塞得更嚴實:“想著你們差不多該回來了,我就出來慢慢走一走,碰碰運氣。”
華人街裡的消息傳播極其迅速。老周的女兒剛送到醫院,守在店裡的裕子奶奶就已經得到了通知。
老人當然擔心得不得了,想要趕去現場又被鄰居們攔了下來,好說歹說才願意坐在家裡再等一等消息。
直到時間接近正午,蘭波聯絡說是已經在回來的路上,老人徹底坐不住了,非常迅速地揣著鑰匙就出了門。
臨出門前,老人剛好接到了老周的電話。電話裡的中年男人喜極而泣,說他的女兒已經脫離了危險期,基本沒有什麼大礙,但還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還說那種毒對人損傷很大,很少有人能挺過來,醫生都說他女兒命大,能夠恢複就是個奇跡。
知道內情的童磨乖乖牽著蘭波的手,全程沒有說話,假裝周小姐的奇跡生還與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可裕子奶奶根本不知道童磨這是在心虛,隻以為是上午的事件讓小姑娘嚇壞了,連忙又走過來對著童磨一頓親親抱抱,哄了很長時間。
被路人圍觀的童磨忍不住感到不好意思,直接把臉埋進老人的披肩:“裕子奶奶,外麵冷,我們先回去吧?”
“好好好,先回去”老人連連點頭,覺得童磨說什麼都是對的,“我托人買了很多食材,今天晚上一起吃點好的。”
一聽到有大餐等著自己,肉食動物中原中也忍不住歡呼起來,結果因為過於興奮,直接被蘭波拎著過了馬路。
過了最為繁忙的大路口,童磨順著裕子奶奶牽著自己的手看向她並不年輕的麵龐,正好對上老人溫柔如水的眼睛。
“我們童磨穿紅色真好看,有機會奶奶給你做一條紅色的裙子吧?”
童磨膚色雪白,頭發也是極少見的白橡色,係著紅色圍巾的樣子就像一枝雪地裡安靜盛放的紅薔薇,花瓣上覆著絨雪,陽光照耀下讓冰晶折射著璀璨的光。
“好啊,我很期待,”童磨當然順著裕子奶奶的意思應承下來,一轉頭就看到中原中也明明也很想要裕子奶奶做的新衣服,卻又強撐著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於是故意調侃道,“這是隻屬於我的新年禮物嗎?”
裕子奶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跟著回頭看向眼巴巴望著自己的中也:“我們中也當然也有,等二月份過年就能一起穿新衣服咯!”
老人暢快又幸福的許諾傳得很遠很遠,偶然聽到的路人都忍不住跟著會心一笑,然後悄悄掰著手指頭計算還有多久就能過年。
在這戰事進入尾聲的冬季裡,新的一年悄然揭開日曆上的第一頁。過去一整年的百感交集似乎都隨著舊曆一起揭過,讓兩個初次正兒八經過節的小豆丁興奮了很長時間。
屬於東洋島國的新年節慶已經結束,而中華街住民們期盼已久的春節將將揭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