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推開門,順著樓梯一路下行,聽著鞋底和老舊樓梯碰撞出的聲響,心裡一直存在的焦慮被漸漸撫平,卻又因為某個隱秘的期盼再次高懸。
酒吧裡會有另一個人的存在嗎?
答案是否定的。
太宰治的視線在“記憶”裡阪口安吾慣常坐著的位置快速掠過,並不意外地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凳麵。
萬千思緒在腦海中一晃而過,他卻仍維持著表麵上的淡定,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光顧酒吧的未成年人,甚至嫻熟地向酒保點了一杯威士忌。
酒保也被太宰治理所當然的語氣震懾住了,一時間沒有意識到來人是一個不能飲酒的未成年。直到加了冰球的威士忌被推到太宰治的麵前,酒保才有些猶豫地端詳了一會太宰治還帶著點青澀的麵部輪廓,最後又看向同行的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也很淡定地回望過去,端起自己威士忌抿了一口。
太宰治差點被酒保充滿問號的表情逗笑,用輕飄飄的語氣解釋道:“放心,沒問題的。”
酒保:“……”
不,你當然沒問題,但我覺得我會有問題。
太宰治看穿了酒保心裡的萬字小作文,故意給出另一條更不可行的選項:“那我要一杯加了洗潔精的雞尾酒。”
酒保被太宰治的話噎了一會,詭異地找回了正常的營業心態:“非常抱歉,本店並沒有這一款。”
太宰治回應了一個無辜的微笑——那不就得了?
靠著超出常人的奇怪邏輯,太宰治心安理得地趴在吧台前,伸出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冰球,聽著冰麵與杯壁碰撞時的清脆響動。
他和織田作之助都沒有聊一些長篇大論,而是時不時用酒精浸潤口腔,感受著冰涼口感中漸漸擴散開的熱辣,整個軀體都被這份反差感熨燙得妥妥貼貼。
對於太宰治來說,今天的他擁有了一個不算太完美,卻已經足夠完美的夜晚。
直到明月高懸,蟄伏在各地的黑手黨們陸續準備出門工作,太宰治才找酒保結了賬。
偶遇或許是這個世間最難以捉摸,卻又充滿了驚喜的詞彙。在織田作之助將外套搭在臂彎處,站在過道等待太宰治站直身體的時候,樓梯上傳來一陣有些陌生的腳步聲。
太宰治動作一頓,第一時間抬頭看了過去,正好將樓梯上一步步顯現出的穿著職業西裝的身影映入眼中。
黑發梳在腦後的男青年戴著一副圓框眼鏡,唇頰上的痣極具代表性。微微低垂的眉眼顯現出長時間工作後的疲憊,但在看到酒吧裡正準備離開的二人時,他下意識挺直身體看了過來,那股難得的懶散味道瞬間消失。
太宰治靜靜地看了一會,隨即不感興趣似的移開了視線。倒是織田作之助主動往旁邊讓開一步,方便男青年從這裡經過,態度看起來更加友好。
來人正是阪口安吾。
作為異能特務科派出的臥底,如今已經被港口黑手黨吸納進去的新成員,阪口安吾自然知曉橫濱各大勢力的主要成員,其中就包括強大卻很少摻和大事的極樂教裡的人。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他們都是極樂教裡的異能者,極少在人前使用異能力,相關情報並不豐富,至少比不上被重點關注的童磨和中原中也。
要知道,在異能特務科和港口黑手黨的資料庫裡,關於童磨和中原中也的調查資料可是累積了厚厚一摞,更不要提那些被儲存在移動設備上的電子文件。
可就算再怎麼熟悉,阪口安吾也得表現成一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因此他隻是略顯克製地朝著兩人點頭致謝,然後坦然地坐在吧台前,向酒保點了一杯用於放鬆的金菲士。
今天的他沒有開車,不需要注意駕駛安全,自然不需要在意飲品的酒精含量——這麼一看,還真是幸運啊。
在阪口安吾借由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維持表麵冷靜的時候,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已經順著台階走到室外。
借著路邊的燈光,織田作之助偏頭看向安靜前行的太宰治:“太宰,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
並不是疑問,而是事實。
太宰治伸了個懶腰,索性將雙臂交疊背在腦後,垂下的風衣腰帶在風中擺出一道飄逸的弧度:“因為今天吃了超辣的咖喱,還喝了一杯威士忌。”
僅此而已,太宰治這麼說服著自己,也這麼說服著織田作之助。
“是嗎?”織田作之助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但至少沒有繼續追問,“那就再試著睡一個好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