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悲劇方式有千百萬種,付喪神暗墮的原因卻無比相似,都是由審神者所賦予的痛苦情感作為基礎、在其上衍生出各色各樣不同的苦果。
而會造成這種慘劇的原因,大體是因為他們被喚醒時,近乎純白的模樣,像是初生的動物般、本能的信賴著自己的主人,給了部分心懷惡念的人類一種“造物主”的錯覺——
“既然是由我喚醒,就算毀壞了也無所謂吧?隻是一種被賦予了人型的'物件'而已,本質上與玩具並沒有任何區彆。況且,還可以重複召喚出新的刀劍付喪神,雖說單調又缺乏趣味性,但用來打發時間,倒是聊勝於無吧?”
三日月用平淡的語氣重複著這樣的話,冷靜的就像是個局外人,但比起剛才眉眼彎彎的無害表情,現在才更像是他最真實的模樣。
“什麼……”受製於他的年輕人沒有反抗,隻是睜著一雙漂亮的圓眼,茫然地想要搞懂情況。
於是他善解人意的打斷對方未說完的話,繼續以俯視的姿態說著話。
“審神者大人不是說,'大家要敞開心扉,一同麵對過去',所以我正是按照你的要求在做——將我的過去毫不保留的展現出來。剛才那番話,正是我的、也是壓切長穀部的前任審神者所說過的哦,在將很多同伴碎掉之後。”
“嘛,這樣應該足夠坦誠吧。所以審神者大人可以開始了嗎,所謂的驅除暗墮,老爺子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他現在所說所做,都確確實實發自真心,在少年肩頭上越握越緊的手指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隻是這種程度的話……根本就不夠啊。
澪看著那雙眼中漸染漆黑的新月,猶豫著沒有把那句話說出口,而是猶如安撫對方般、用又輕又軟的聲音道:“我會儘最大努力去嘗試的,這個過程可能會有點痛,所以你就這樣抓著我吧。”
說著,他伸手環住暗墮刀的脖頸,本想將人拉入自己的懷中,可無奈力量過於懸殊,就隻能選擇自己直起身體緊貼上去。
比起太刀來說,他的少年體態實在是有些嬌小,所以這種擁抱一樣親密的姿勢,看起來完全是他單方麵把身體縮進對方的懷裡,就像一隻在樹上掛著的懶熊。
不過與大樹相比,三日月的身體顯然要溫暖許多,在僵硬一瞬後,很快又縱容他貼得更近,甚至還用手幫忙固定著他的後腰,以免不慎滑落。
借由這種姿勢,五花太刀乾脆倚著扶欄坐下,讓對方跨坐在自己腿上,同時還騰出一隻手,將來回拂過頸邊的暖棕色長發撩到另一邊。
觸手可及的一切都十分綿軟,與審神者給人的感覺如出一轍,所以就連對方的氣息,都夾雜著和果子一般的甜蜜感,軟軟地包裹著他。
——意外的、不討厭呢。
他垂眼看著正從指尖徐徐流走的長發,不知出於何種心態,竟悄無聲息的攥在手中不放。好在他動作很輕,並沒有叫對方察覺到。
“我會將靈力輸入你的體內,其實與手入差不多,不過就是不像正常時那麼舒服。”趴在身上的人類在他耳邊說著話,溫熱的吐息拂過耳廓,引起微微的癢感。
他們的距離實在太近,隻消一開口,便不可避免的會用嘴唇擦過對方裸.露在外的皮膚,所以他僅是輕輕點頭,並為做聲。
稍後,屬於審神者的靈力便從兩人接觸的地方,很快湧入身體當中。
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呢?很像是和煦的春風,或者是溫度適宜的泉水,無聲無息的滋潤著、催發著荒蕪的土地,帶來萬物複蘇一樣的蓬勃生機。
曾聽說,審神者的靈力就可以證明其本質。就好比他的前任審神者,靈力如同能腐蝕任何事物的強酸,用來手入時,便更像是火上澆油,雖然同樣能愈合創口,但過程卻是常人難以忍受的苦痛。
以前他還覺得是無稽之談,靈力同根,怎麼可能會有所不同。所以在麵前人說會很痛的時候,他早已做好準備——借機發難以便實施自己的計劃。
但現在這麼舒服,實在是很難裝出那種樣子。
三日月眯起眼,漫不經心地觀察著懷中人,順便琢磨對策。
大概是耗損了不少靈力,澪的呼吸急促了許多,連帶著原本微涼的體表溫度都跟著升高,很像是發燒的病人。對於暗墮刀來說十分燙貼的溫度,實際上是由於機體的超負荷運作所導致的結果。
按照數據庫的計算,他這次就算不能徹底淨化,至少也可以修補暗墮所造成的損傷。可誰知甫一探入靈力,便如同被什麼具有強大吸力的東西拉扯一般,極快速的消耗著他為數不多的靈力。
而他本就溫養著一期一振的靈體,不能暫停供給,這兩廂拉扯之下所產生的超負荷,根本不是他現在所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