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屋內所有人相比,尤其是與衣冠整齊、連暖棕色的長發都打理得十分利落的審神者相比,他簡直猶如惡鬼般可怖,不由自慚形穢起來。
——之前的日子過得太過頹廢,他竟忘記整理好形象再過來……無論怎麼看,這個都絕非好的開端。
“那是什麼?有人在你身後嗎,藥研?”
晃神間,他聽見審神者滿含疑惑的聲線響起,整個人便如遭雷劈,第一件事就是跑、跑得越遠越好!
高機動性再一次發揮了優勢,他以迅猛無比的速度鑽入了不遠處的矮樹叢中,捂住嘴急促地喘著氣,腦中完全是一片混亂。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快想點辦法出來啊長穀部!
本來身形高大的打刀,這會兒完全縮成了一團,在矮樹叢中好似一隻受驚的貓,炸著渾身的毛發、露出慣有的超凶表情,眼神卻無措又驚慌,像是被人隨隨便便一戳就會直接跳起來飛到半空中。
而正是在這種非常時刻,之前被鶴丸藏在矮樹叢裡的東西被用力的扯了幾下——一張看起來像極了鬼物的白被單在他旁邊緩緩探出頭來。
“——!”
他被嚇得簌簌發抖,如果不是被樹枝勾住了衣物,這會兒早就順著旁邊的牆壁攀爬了上去。但是現在,他隻能僵硬著跟拱成人形的被單“臉對臉”,看著它對自己露出空洞洞的內裡來。
隻、隻、隻是被被被被單而已,壓壓壓切就好!
慌忙之中連本體都無法抽出,長穀部乾脆用手掐住被單的“脖子”,然後將它向下一摁,想把它徹底埋入土中。誰知這時,他耳邊忽而又想起了矮樹叢被扒開的“嘩啦嘩啦”聲。
“!!!”
他已經脆弱無比的內心受不了這樣的驚嚇,整個人像是彈簧一樣直直往上一挺,不管不顧就想往外撲。
——壓、壓、壓切!全部壓切!
隻有身體的本能在作祟,他早已忘記自己在哪裡、是來做什麼的,隻想儘可能快點脫離困境。而這時,他再一次與那雙淺藍色的眸子對上視線。
審神者正待在鶴丸的背上,歪著腦袋望過來,在看到他的一瞬,眼睛倏地亮起,好像發現獵物的幼犬、猛地在頭頂豎起看不見的耳朵,還興奮的宣布:
“是剛才站在在門外的那個!”
這聲音像是一振鋒利的刀劍,順著他混沌的大腦用力劈下,霎時間破開一片清明。
——這種時候,絕對不是出現的好時機。既然審神者已經沒有危險,那麼他也不必再留下,而是應該擇日再戰!
壓切長穀部由衷的慶幸,現在夜色深沉,對方看不見自己的臉。為防止被同伴們認出,他乾脆將手中拽著的被單往腦袋上一蒙,做賊似的準備開溜。
誰知道,愣了幾秒的鶴丸也同時轉過身,一路亂叫著往回跑。而他也被嚇得不自覺嚎了一嗓子,趕忙捂緊被單逃跑了。
——可、可惡,他好想跟鶴丸國永換一下啊啊啊!
帶著這種悲憤交加的心情,他迎著不見光亮的夜色一路狂奔,輾轉之下又回到了三條部屋。
最美的五花太刀還坐在之前的位置沒動,手裡捧著喝空的茶杯,正在望著天空發呆。等發現他的身影後,立刻擺出慣有的端莊姿態,微笑著招呼道:“哈哈哈,是一起過來喝茶的嗎?正好我現在有些無聊,想找個人聊聊天呢。”
可茶杯和茶壺看起來都是空的……
長穀部疑惑的靠近,正打算將這話問出口,誰知屋內卻傳出小狐丸涼颼颼的聲音。
“好好反省,不許聊天。”
“……哦。”
白日裡還運籌帷幄、像個智者一樣開導他的三日月,在兄長的威壓下也不得不擺出乖巧的姿態。雖然他覺得,那種表情更應該用委屈來形容才更貼切,但為了維護天下五劍的尊嚴,他還是默默把這一幕從腦海中刪除,順手把鑰匙還給對方,然後身形落寞的往回走。
這座本丸裡,果然隻有小黑屋才是他真正的容身之所。還是先回去思考一下,明天該如何才能埋伏到落單的審神者吧……
“長穀部!我們等了你好久啦!”不遠處傳來了少年軟軟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溫暖,讓他心裡倏爾陷下去一塊。
是審神者的聲音!可是,這個話聽起來怎麼感覺不太對勁……
他抬起頭,望向關押自己許久的小屋,就見門外正圍著一圈人,黑壓壓的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不過他覺得,那更像是由他們身上散發的黑氣所組成的陰雲。
——之前他說錯了,這座本丸裡,大概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