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眼望向腰間複雜的花樣,澪睜大眼,真心實意的感到敬佩,“山姥切真是厲害,什麼都會做,簡直是無所不能。如果我什麼時候能有你一半厲害就好啦。”
就算聽過再多次這種花式誇獎,山姥切還是免不了麵色泛紅,視線又一次不堅定地移開,不敢與麵前人繼續對視。
——萬一,不小心櫻吹雪的話可就糟糕了……
好在藥研提前看出這種趨勢,便用鶴丸剛剛遞過來的耳塞轉移話題,順利將不穩定的金發打刀給帶到了另一邊。
因為對方在昏迷時是由他來照顧,所以被褥正好就鋪在他旁邊,與審神者離得不近,也免去了大半夜會突然被櫻暴雪埋沒的危機。
不過還沒說上兩句話,房門外就傳來了“蹬蹬蹬”地上樓聲,緊接著,才消失沒一會兒的長穀部倏地衝進了屋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跪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發梢尾部淩亂的上翹,正隨著急促的呼吸而不停顫動,還不時滴落兩顆水珠,在睡衣上洇出淺淺的痕跡來。
很明顯,確實如他之前所說,僅僅是快速洗了個冷水澡。而且由於本丸夜間如同初冬一樣的溫度,他的鼻尖都被凍得微微泛紅,從敞開的領口處露出的皮膚也是一樣,不過那裡就更像是被仔細擦洗過後留下的痕跡。
——如果審神者大人想要拿他當抱枕的話,按照身高和舒適度來說,都一定會靠近這個位置。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對此進行了重點處理,不光是用力擦洗,還用肥皂塗抹數次,力求隻留下最怡人的香氣。
連付喪神們都無法看出這一點,澪更是保持自己一貫的理解方式,將被子掀起來卷在他的身上,重點是裸.露出來的部分,通通都給包得嚴嚴實實。
“你穿得這麼少從外麵跑過來一定很冷吧?如果一條被子不夠的話,我再幫你拿一條來。”
“不、不是那樣的,我的身體完全沒有問題!”
麵對年輕人單純的關心,主控刀強壓下心裡冒出的像是——“如果審神者大人需要,我甚至馬上就能為您提供溫暖”——這種過於露(糟)骨(糕)的台詞,轉而一臉鄭重的說明:“倒不如說,我現在的狀況是前所未有的好,足以應對接下來的任何事情,請您無需擔心。”
“哦、哦……那就好。”
澪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抱回了自己的小被子,鑽進裡麵翻了個身,用手肘撐住被褥。等做好準備姿勢後,他發現旁邊人還保持著正襟危坐的狀態,不由再次感到奇怪。
“你怎麼還不躺下?聽說隻有兩個人的話,講鬼故事就是要用這種姿勢才可以。我還特意翻了一大堆出來,足夠講到天亮呢。”
長穀部頭一次體驗臥聊,而且上來就是這種高難度級彆,心裡既是開心又很忐忑,在深呼吸好幾次之後,才按照麵前人的樣子趴在被窩裡。
——等等,這種姿勢的話,不就不能為審神者大人提供胸枕服務了嗎?!
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他悔得腸子都青了,但又不好意思主動提出那種服務,就耷拉著腦袋、精神頭立刻少了大半。
可沒過多久,他感覺到自己的肩頭被輕輕地碰了一下,餘光裡剛好能看到一點熟悉的暖棕色。
那個漂亮的年輕人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抬起眼,開開心心地指揮著:“難道說你是第一次嗎?不要緊張,向我這邊靠過來,用頭抵住我的頭……嗯嗯,這樣可以很清楚的聽到對方的聲音哦。”
他們兩個正在用極度孩子氣的方式靠在一起,離得太近,反而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僅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和呼出的熱氣而已。
這樣反倒產生了一種隱秘的聯係性,好像他們正在融為一體,無論是心跳、呼吸還是思維,都可以同時共享。
長穀部很難說出此刻的感受,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是要飛起來一起,可偏偏眼眶發酸,墜著心臟一起沉甸甸的往下落。
為什麼,像他這種差點鑄成大錯的人,都可以得到這樣的親近與示好?他明明是抱著贖罪的心情來的,可現在卻仿佛在做夢一樣……不,是連夢境中都不敢去奢望的事情。
他知道該怎麼對待犯了錯誤的付喪神。用語言去侮辱、用藤條去責打、用腳去踐踏,將他踩進泥土的最深處,再用鄙夷的目光注視著——本該是這樣才對,他本該得到這樣的對待才合理。
但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他的認知,讓他在無所適從中,又升起了一種卑劣的愉悅感,仿佛這是從彆人那裡偷來的時光或者記憶,暫時可以歸他所有。
就算最終要還回去,至少,他曾經擁有過。所以哪怕接下來是狂風暴雨,他也還可以抱著殘留的碎末,而不是兩手空空或者滿懷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