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他露出了甜蜜的笑容,身體不再顫抖、而是軟軟地靠在銀發英靈的懷中,貼近對方的耳朵輕聲道:“是的,大家都是好朋友。那你也會幫助我吧,本來就是這樣約定好的不是嗎?”
這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似乎達到了開解的目的。可薩默爾覺得不舒服,具體哪裡又說不上來,就順著對方的意思反問道。
“你想讓我做什麼?”
“既然你否定了我之前的方案,那麼,就提供一個新的給我吧。”人造人重新站直身體,將滑落至前方的長發隨手撥回耳後,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來,“那麼,給我魔術回路吧。”
“你又不是……”剛想否決這種類似天方夜譚的提議,銀發英靈想起了對方的身份,又遲疑起來。
“反正我是人造的身體,隨意改裝也沒有問題,隻要能拿到回路構造就可以著手研究。”談及自己的身體,澪完全是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根本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現在應該說,拜禦台所賜,他這樣的身體省去了不少麻煩,也能創造很多奇跡呢。
“以魔術師的身份就能召喚出更多的英靈,這樣一來,我們這邊的幫手更多,就能直接打敗禦台了吧。怎麼樣?”
他歪歪頭,詢問著麵露猶豫之色的英靈。
“話雖是那樣說沒錯……”想著這真是個高難度的題目,但大話已經說了出去,再退縮似乎就起不到教育的效果,薩默爾隻能認栽,點點頭應了下來,“好吧,我去找,迦爾納留下來陪你。”
“不出預料的話,禦台恐怕在三天之內就會召我回時之政府,所以必須在那之前完成魔術回路才可以。”澪無情的給出了期限,然後又彎起眼、善意的提醒著:“還是你們一起去找會更快些,我會好好等待的。”
——這孩子果然是哪裡不太對吧。
銀發英靈回頭去看自己的同伴,試圖尋求對方的意見。迦爾納對此隻是點點頭,起身向他走去,根本沒有揭露什麼真相的意思。
“好,以三天為限。我們現在就出發。”
“等等,至少留下一個看著點他……!”薩默爾試圖掙紮,結果很快又被同伴的一句話鎮壓下來。
“——他沒有說謊,我可以肯定。”迦爾納最後又看了屋內的少年一眼,雙眸十分沉靜,如同平靜無波的海麵。
然後下一秒,這片海便驟然消失,隻留下一些星星點點的靈子碎屑,在空氣中緩緩下墜。
薩默爾煩躁的“嘖”了一聲,也很快跟著失去了蹤影。
轉眼之間,屋內再次剩下最初的兩個人,竟有種格外寂寥的感覺。
比水流看著靜默站在電腦旁的人造人,視線緩緩滑向猶在運行當中的程序,用沒什麼起伏的聲調道:“不做了嗎?”
“為什麼不做?”澪坐回轉椅上,用指尖撥弄著鼠標,頗為漫不經心的吐露心聲,“多一條路總是好的。我確實沒有說謊,如果能找到其它的辦法,能跟大家好好生活下去的話,不是更好嗎?隻不過,時間確實不多了,我們來繼續完成手上的工作吧。”
受到奴役的綠之王偏過頭,孩子氣的開始裝睡。
“我已經睡著了,不要打擾我。”
“小流——”
澪搖了搖看不見的小尾巴,委委屈屈的拉長了聲音。
“咄咄——”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與他的聲音正好重疊,仿佛催命二重奏。
比水流頭疼萬分,在缺覺debuff下有點想殺人,轉而又考慮到石盤不在身邊,估計也沒辦法“充能”,就隻能繼續保存體力、老老實實的任人擺布。
不知是巧合還是怎麼回事,外援剛走就碰上來了人,審神者彆無他法,便推著輪椅把比水流給塞進了最角落的地帶,還用午休專用的被子往上麵一鋪,有些欲蓋彌彰的遮掩著。
想了想這樣也不太靠譜,他乾脆噠噠噠跑去開了門,趁著來訪者沒有開口之前,果斷擠著對方向外麵走,還不忘順手捎上門。
“怎麼啦,一期?”
澪為了不顯得太心虛,決定先發製人,抱著對方的手開始噓寒問暖:“手怎麼涼成這樣,我幫你暖暖吧?”
正如少年所說,一期一振的確覺得自己涼得厲害。不光是手臂,連同整個人都如墜冰窟,恨不得抱緊麵前的溫熱軀體永遠不放開。
但本能製止了那番過於越界的幻象,讓他不得不回歸現實,僅能靠丁點稀薄的熱度來感受對方的存在。他垂下眼,從喉嚨裡擠出乾澀的聲音來,“……我聽到了。”
“是嗎。”出乎意料的是,審神者的動作僅僅停下一瞬,又很快繼續搓揉著他的手指,用平淡的聲音詢問:“聽到多少?”
“一部分。”太刀青年答得很快,又非常挫敗的苦笑起來,眸中流淌的蜜色仿佛也摻雜了些許苦味,變得不再那麼澄澈。
“是我們太過無能了嗎?一直以為,至少可以作為您堅實的後盾存在,等到擁有足夠的力量,便能夠不再顧及、展露出原本該有的鋒芒。結果,您已經等不及了嗎?”
“沒必要太過為難自己呀,一期。”少年撒嬌似的晃了晃他的手臂,用孩童般的天真與明媚來開導他:“一起開開心心的生活下去就好啦,我不需要你們為我做什麼的。反正,我已經有解決的辦法啦,這不就足夠了嗎?”
“不該是這樣的!明明我們才應該去做那些……!”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的苛責,向來矜貴的青年提高了音調,不顧一切的反握住對方的手,邁步向陽光明媚的室外走去,“去跟大家說出一切吧!關於您的身份,您想做的事情,您隱瞞的所有都……”
“一期。”
哪怕被有些粗暴的拽著向前走,審神者的態度依舊沒有變化,甚至因為過分溫柔而顯得有些軟弱可欺。
他叫住了太刀青年,努力抬高雙手、做出一副想要擁抱的姿勢,“我會說的,但是有點害怕,你能不能過來抱抱我?”
他原本就很稚嫩的麵容在一瞬間似乎變得更幼齡化,讓一期一振有種真的看到毛茸茸幼崽的錯覺,根本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剛才是不是太凶了,有些嚇到他了呢?
俯下身的同時,太刀青年麵露愧疚,為自己剛剛的失態道了歉,“很抱歉,審神者大人,我不該用那麼強硬的態度來要求您。”
“沒關係,我知道一期是為我考慮才會變成那樣。”人造人善解人意的環住他的脖子,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審神者是那麼溫柔的孩子呢……有時候,不用太體貼也可以啊。
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半是無奈半是擔憂的思索著,但隨著額頭相貼的動作,又很快喪失了胡思亂想的能力。他們的呼吸完全交融到一處、曖昧的蒸騰而上,明明沒有實體,卻猶如冬日的霧氣一般,讓眼睛都跟著潮濕起來。
他下意識偏轉視線,好讓自己不要頭腦也跟著發熱。但一雙手固定在他的耳後,讓他沒辦法逃離開一分一毫。
“一期,看著我。”
少年暖櫻般的氣息撲麵而來,其中似乎還裹挾著棉花糖一樣甜絲絲的味道。
——真的、太近了,會不小心碰到……糟糕,心跳聲也變大了。
胸膛撞擊的力度讓他有種會被帶著向前傾的危機感。為了不讓兩個人的嘴唇相碰,他耗費了莫大的力氣才穩住姿勢,辛苦的保持著。
可在此時此刻,似乎連這樣也會感到一種幸福的悸動。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注視著對方晴空色的漂亮眼眸,隻覺得整個人都快要陷入其中。
“一期,我真的很喜歡你和大家……”跟以往相同,人造人聲音軟軟的、說著讓人心動的話語。緊接著,他的唇邊勾起一抹笑,聲音輕柔的為他編織著一個美好的夢境。
“為了大家能夠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你不要把關於我的事情說出去好嗎?很快的,一切很快就能夠解決,不會讓你們等太久的。”
伴隨著這樣的語言,太刀覺得腦中有些事物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就像將原本的記憶用磨砂玻璃擋住,隻剩下些影影綽綽的虛影。
——好像、有什麼正在……
他本能的想要抗拒,試圖向後退,可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仿佛被那雙白皙修長的手固定在了原地,被那雙帶著笑意的眼鎖住了神魂。
“審、神者……大人……”
“嗯,我在。”人造人好似哄著小孩一般,用手指輕輕梳理著他水藍色的發,嘴裡還安撫道:“好乖好乖,一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哦。”
“聽話……”青年臉上的掙紮之色漸漸退去,閉上了眼,夢囈般的重複著:“我會聽審神者大人的話。”
“永遠不會將關於您的事情告訴任何一個人。”
——那份記憶裡的虛影也最終隱沒於黑暗當中,變得無處可尋了。
聽到了想要的答案,澪終於敢放開禁錮著對方的手指,隻覺得機能都被抽乾了似的,渾身軟得厲害。
果然,強行用電波去乾擾醒著的、並且意誌力強大的付喪神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好在一期足夠信任他,又離得那麼近,可以用接觸的方式來輔助……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人造人再保持不住站姿,腳下一軟,直接被淺眠中的太刀壓著向榻榻米倒去。兩個人很快滾做一團,亂七八糟的卷進了被褥當中,隻剩下手腳還露在外麵。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現世報嗎。
難得做了壞事的澪認真的思考著脫身辦法——至少,屋子裡的輪椅人士不用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