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譽心裡覺得莫名其妙,但還得搭人家的順風車進山,便權當沒有發現對方態度的冷淡。
他也不用田興旺招待,自顧自將背包往騾車上一放,厚著臉皮抬腿跨上騾車。
“大叔,我們先走了,回頭見啊!”戴譽不顧田興旺冷臉,回身與剛剛的車老板揮手道彆。
傍晚,鄉間土路,碎金般的光影裡,戴譽半躺在騾車中,翹著的腳隨著音樂一點一點的。
他之前主動挑起幾個話頭試圖打破僵局,可惜田興旺冷氣全開,隻管悶頭趕車,根本不接茬。
與陌生人坐在車裡,沒有話題可聊,空氣尷尬到凝固,怎麼辦?
打開車載音響!
此時,同理!
戴譽也懶得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了,乾脆從包裡掏出一個收音機,在晃晃悠悠的騾車上聽起了廣播。
雖然聲音時有時無,但是斜陽微暖,清風拂麵,分外愜意慵懶。他被這騾車晃得,已經睡了好幾覺了……
趕車的田興旺回頭瞥見他一副大爺模樣,像是全然察覺不到自己有多不受歡迎,心下一陣氣悶!
可是,他也不能將對方趕下車!
這騾車是隊裡的,不是他私人的,而且他尚且沒正式落戶蘆家坳。蘆姓人很是護短,萬一被這個戴譽告到隊裡去,說他公器私用,他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於是兩人一車,就一路彆彆扭扭地走到了山腳下。
“下車了!”田興旺甩了一記響鞭,粗著嗓子悶聲道。
“這麼快?”戴譽迷迷糊糊醒過來,搓了搓臉,關了絲絲響的收音機。
田興旺盯著他擺弄收音機的動作,眼裡有掩飾不住的好奇和羨慕。
戴譽注意到他的視線,嘿嘿一笑:“想要話匣子不?你跟我說道說道,為什麼突然就不跟我說話了,我把這個話匣子送給你和支書女兒當新婚禮物,咋樣?”
本來態度已經有了一絲鬆動的田興旺,聽了他的話,臉更黑了,牽著騾車往山上走,不搭理他。
戴譽無奈地聳聳肩,認命跟上。
不說就不說唄,我也很高貴!
從外麵通往蘆家坳的路,隻有這一條。
不過這條通道隻容得下兩人並行,要不是騾車被設計得足夠窄,像一般騾車那種寬度是過不去的。
大宗貨物進山出山,全靠人挑肩扛小車推。
蘆家坳三麵環山,一麵鄰河,在山間的一處開闊平地上,聚集著上百戶人家,其中九成以上都是蘆姓人。
這些蘆姓人原本姓努葉勒,是滿族人。
當年大清亡了以後,滿人的處境每況愈下,努葉勒算是大姓,蘆根生祖父擔心滿姓引人注意,便帶著族人改了漢姓,一部分族人改姓陸,另一部分姓了蘆。
自此便隱姓埋名了起來。
雖然改了姓,但是族人還聚居在一起抱團取暖。姓蘆的這一支遷來了三不管地帶的深山裡,一過就是半個世紀。
當戴譽翻山越嶺地抵達蘆家坳村口,又找回了當年在軍工學院讀書時,野外拉練的感覺。
戴譽的到來不知怎的,在蘆家坳引起了一陣騷動。
“根生家的!快去看看吧!你家那個漂亮外甥來了!還是被興旺那孩子用車拉回來的!”隊裡嬸子的調門很高,還沒進院呢,焦急的喊聲就傳了進來。
正在灶台邊炒菜的小舅媽,聽到那個嬸子的報信,拎著鍋鏟就跑了出來。
見到村口站著的戴譽,雖然一身風霜,但也不掩其風姿,小舅媽在心裡罵了句“造孽”,上前一把拽過戴譽的胳膊就往家裡走。
剛進門,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呢,就見小舅媽“嘭”地一聲關上院門,揮舞著鍋鏟氣勢洶洶道:“是不是你小舅給你遞了消息,你才跑過來的?寫了信還是發了電報?他那個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淨跟著添亂!”
戴譽仰頭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盯著她大發雌威,默不作聲。
小舅媽被他那雙迷茫的大桃花眼看著,又覺得外甥剛來就被編排了一通,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勉強整理好表情,語氣硬邦邦道:“我給你做飯去!既然來了,也彆馬上回去了。這幾天先在家呆著吧,等銀花的婚禮辦完了你再出去!彆給人家搗亂!”
戴譽:“???”
這都哪跟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