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秘書跟著我爸下車間了。我買秋菜怎麼了?你少瞧不起人啊!”夏露嘟噥,“我還有李嬸呢,我們兩個人!”
“你那麼厲害咋還來這麼晚呢?都排到隊尾去了,輪到你們的時候隻剩白菜幫子了。”戴譽現學現賣。
夏露以為她們來得已經夠早了,誰知到了地方一看,前麵全是烏泱泱的人。
“你把我們換到前麵來,人家能樂意嘛?”剛才那個小青年跟李嬸商量著換位置的時候,她們還被嚇了一跳,以為遇上?騙子了呢。直到那人說了戴譽的名字,她才帶著李嬸找過來。
“都是熟人,有啥不樂意的。”給出去一包半的煙呢,夠他抽好幾天的了。
“謝謝啊!”夏露低聲道謝。
戴譽假裝沒聽清,手欠地將夏露的圍巾扒拉下來,又將?毛線帽子推上去一些,露出她好看的眉眼,將?耳朵湊過去問:“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把他湊過來的大腦袋推開,夏露提高聲音:“我說謝謝你!”
話落又把圍巾帽子戴好。
戴譽見狀,不禁問:“你不熱啊?捂得這麼嚴實?”
夏露失語一秒,才幽幽道
:“這話得由我問吧!你看看有誰穿得像你這樣少?你不冷啊?”
這時候早已經下霜了,日出前尤其冷,說出口的話都帶著哈氣。對麵這人居然隻在襯衫外麵加了一件薄絨衣,帽子圍巾口罩通通沒有……
“不冷啊,你看我的手多熱!”戴譽伸手在她冰涼的手背上?握了一下就放開,眯眼笑道,“你這手這麼涼,要不我幫你捂一捂?”
藏在圍巾後麵的臉頰有些蒸熱,夏露將被暖了一下的手縮回來,若無其事地揣進毛衣口袋裡,語氣平靜道:“不要。”
一旁看熱鬨的李嬸也嗬嗬笑道:“年輕小夥子就是火力旺,我們是沒法比的!”
說話間,幾輛拉著白菜的大卡車駛了過來,菜站的大門也在同一時間被打開。
看到菜站開門,人群下意識地往前擠。
感覺到夏露被後麵的人推著往前踉蹌了一下,戴譽回頭看過去,發現對方也是個姑娘,想要嗬斥的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隻將夏露拽到自己身前,與她交換了位置。
戴母推著小推車來到菜站,離著老遠就看到自己兒子跟一個小姑娘站在一起,靠得極近。兩人時不時交頭接耳,看起來還怪親密的咧。
走近了,也分辨不清那姑娘是哪個,包裹得太嚴實了,就露出來一雙眼睛。
發現母親過來了,戴譽與夏露拉開距離,接過她手上?的推車。並不給她們彼此介紹,隻當他與夏露不認識。
察覺到戴母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夏露到底沒有戴譽臉皮厚,將?圍巾拉下來一點,禮貌地與對方打招呼:“伯母您好,我叫夏露,是戴譽的……”
“朋友”倆字還沒說出口,戴母就樂嗬嗬地握上了夏露的手,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跟戴譽還一起上台演出過呢!”
當然啦,主要還是通過緋聞認識的,不過,當著人家姑娘的麵可不能說這個。
“聽說那次你還是被臨時請過去救場的!真得多謝你!”戴母拍拍她的手,“你可真了不起,臨場發揮都能演奏得那麼好!”
“您彆客氣,戴譽也幫過我不少忙!那兩支曲子我平時在家也經常練習的,不算是臨場發揮。”夏露從小被外婆帶大,在中老年女性麵前比在戴譽
麵前遊刃有餘多了。
戴母看人家姑娘斯斯文文,大大方方的,再看自家臭著一張俊臉的小兒子,隻覺自家臭小子配人家廠長閨女確實是有些高?攀了。
戴譽根本沒想讓這兩人碰麵,夏露捂得那麼嚴實誰能認得出來,他尋思著就那麼含混過去算了。
沒料到一向?羞答答的夏露居然主動自爆了!
可真是小看這丫頭了……
戴譽看向?夏露:“行了,你快把圍巾圍上吧。不冷啦?”主要是怕被彆人認出來。
夏露秒懂,聽話地把圍巾重?新拉上?去。
戴母看了,真是越看越喜歡。這要是自己家的就好了!
她轉向?兒子,吩咐道:“一會兒買了白菜,你就不用管了,先幫著小夏閨女把菜送回去!”
夏露忙推辭:“伯母,我是跟著家裡的嬸子一起過來的,我們能搬得動。”
“知道你能搬動,但咱們女人嘛,得愛護好自己,能搬動也不搬!就讓他們這些臭小子去乾活!”仿佛每年帶著家裡女人買秋菜的女壯士不是她!
戴譽真是被他親娘愁死了。
原本他也沒想讓人家小夏同誌乾活,結果被她這麼一叮囑,功勞全成她的了,自己這個乾活的就是個聽招呼的。
這咋能顯出他的心意來嘛……
“聽到沒有?”戴母見他半天沒動靜,還以為他不樂意,在心裡暗罵這小子沒眼色,怪不得一直娶不上?媳婦。
戴譽悶悶地“嗯”了一聲。
輪到夏露買菜的時候,才發現一個大問題——
她們沒有運輸工具!
這倆人除了錢和票,就那麼空著手過來了。
“我以為菜站能借到呢。”夏露才不承認是她忘了,還在強自狡辯。
戴譽歎口氣,去跟人家菜站的經理商量,借一輛倒騎驢。
“我們這車可不輕易外借啊!每天來這麼多人,大家都來借,我借得過來嘛!”菜站的女經理雖然認識戴譽,卻還是一口回絕了。
“嗐,我哪能白借嘛。”戴譽掏出一張五瓶的啤酒票給她,“咱菜站的同誌們起早貪黑的忙活,太辛苦了。您偶爾也大方一回,中午吃飯的時候給大家來瓶啤酒總行吧?呐,啤酒票我讚助了!”
機械廠職工喝啤酒直接去食堂打,這酒
票放著也是放著。
“那多讓你破費啊!”女經理收起票,囑咐道:“借你可以,但你可等原封不動地按時還回來!”
“您放心吧,這是集體財產,我哪敢怠慢了。”
有了倒騎驢,之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戴譽先幫戴母把八百斤的大白菜買了,將?其中一部分碼到手推板車上?。
招手叫了一個早上抽過他幾根煙的小子,商量:“讓我媽在這給你排隊,你幫我把這車菜推回家去行不?”
那小子耳朵上還夾著戴譽給的煙呢,這時候磕絆都沒打一下,乾脆地點頭應了。
“媽,你就在這幫人家排隊,順便看著點咱家剩下的大白菜。一會兒我騎車回來裝剩下的這些。”戴譽事無巨細地叮囑。
現在廠裡整天宣揚婦女能頂半邊天,他生怕這老太太憑著一股虎勁兒,自己把這麼多大白菜推回家去了。
戴母對於兒子的叮囑很是受用,笑嗬嗬道:“行啦,你快去吧,彆讓人家小夏閨女等?急了!”
夏露看著戴譽這樣跑前跑後地忙活,頗有些過意不去,然而整顆心又像是在溫泉水裡泡過一遭似的,連帶著被冷風吹透的手臉都不覺得涼了。
等?戴譽將?她家那四百多斤白菜裝進麻袋放上車,她又被忽悠著坐上?倒騎驢的車廂邊座時,才後知後覺地“呀”了一聲。
“李嬸被落在菜站啦!”夏露焦急地喊。
“她那麼大的人了,還能找不到家!你快坐穩了,彆掉下去!”戴譽不緊不慢地蹬著倒騎驢,打消了她想要返回去的念頭。
進入小洋房家屬院,戴譽剛把車子騎上?通往夏家的小路,就看到何大夫裹得嚴嚴實實地站在院子門口。
看到戴譽她明顯鬆了一口氣,對著夏露抱怨道:“都說了不用你去搬,萬一累壞了怎麼辦!幸虧又遇上?雷同誌幫忙了!”
戴譽這會兒臉皮也是真夠厚的,笑道:“何?大夫,咱都這麼熟了,您就彆總叫我雷同誌了,叫我小雷就行!”
何?婕一拍手,爽快道:“那行,你也彆叫我何?大夫了,就叫我一聲何阿姨吧!”
聞言,戴譽立刻呲出一口大白牙:“哎,何?阿姨!”
夏露:“……”
以還要回去幫戴母運菜
為由,戴譽拒絕了何?阿姨進門坐坐的提議,將?幾麻袋的白菜幫著碼在空地上,便告辭離開了。
騎車離去時,還能聽到何阿姨對女兒的感慨:“這個小雷可真不錯!”
*
儲秋菜這件事,成了最近幾天各家各戶的頭等大事。
接下來一周,大家見麵的問候基本都是“你家買大白菜了嗎?”“你家今年買了多少秋菜?”
在儲秋菜的話題熱度稍降後,戴譽迎來了一次非正式組織談話。
與他談話的不是彆人,正是頂頭上司吳科長。
趁著辦公室沒有其他人,吳科長單獨找上了戴譽。
“小戴,這次不算是正式的組織談話,就是咱們私下裡聊聊。你先不要緊張!”吳科長先出言安撫他。
並沒啥緊張情緒,還在擺弄鋼筆的戴譽聞言,立馬正襟危坐,請領導示下。
“李秘書的事情你已經聽說了吧?”
“嗯。”戴譽應聲。
李敘要被調去商業局了。
“他空出來的那個秘書位置,你有沒有意向爭取一下?”吳科長開門見山地問。
“不是已經定下許家慶了嗎?”有孫主任在,隻要許家慶沒犯什麼大錯,誰能頂了他?
吳科長沒有正麵回答,隻含含糊糊道:“聽說是因為他性格不太合適做秘書,廠長打算另選一個。廠裡的工作比較繁雜,對外關係也有些複雜,直管單位就有好幾個,他需要一個處事更靈活的秘書。”
見戴譽點頭,吳科長繼續幫他分析:“我想了一下,你這幾天最好能儘快交上?來一份入黨申請書!”
戴譽沒明白去當秘書與交入黨申請書有啥關係,難不成當秘書以後就不能入黨了?
看出他的疑惑,吳科長解釋:“如果你想當這個秘書,就要從咱們宣傳科調去廠辦了。鑒於你與孫主任他們的關係不太融洽,我建議你在咱們宣傳科的時候,先把入黨申請書提交了,到時候由我來當你的入黨介紹人。”
哦,這是生怕他去了廠辦以後被孫主任下絆子,入黨的事一時半會兒沒有個著落。
“既然去當廠長秘書了,以後黨支部的會議也是要經常跟著廠長列席的,你最起碼要是個入黨積極分子才行吧。”吳科長對於戴譽的前途也是操碎了心。
戴譽感動地盯著吳科長,語氣是由衷的感激:“科長,你對我太好了!你放心吧,我才不去當什麼廠長秘書,我舍不得咱們宣傳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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