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醒來的阿諾德顯然還很有些迷茫。
他瞪著頭頂搖晃的樹蔭, 那些穿過樹葉縫隙落下的陽光讓他眼睛被燒得刺疼。
在這種火燒火燎的疼痛中, 昏迷前的記憶一樁又一樁浮現在他眼前。
從他抱著黑龍的爪子乞求, 到蘭瑞莎坐在他對麵被激怒,再到他們來之前預先在書房布下魔法陣,最後到兩個月前的那縷異樣氣息……
阿諾德撐起身,立刻感覺有什麼東西從他身上滑落,隨即上半身一涼。
他低下頭, 在看清腰間那張破破爛爛灰灰蒙蒙的窗簾時,臉色瞬間就黑了:“查理斯……查理斯?”
阿諾德提高了嗓音, 卻沒得到回答, 往日隨叫隨到的血仆管家突然掉線,這讓阿諾德更加惱火。
至於他已經被毀了大半的房子……
好吧, 看在蘭瑞莎的麵子上, 他可以不予追究。
想到昏迷前自己在魔氣催化下說的那些話, 拜倫·阿諾德深深歎了口氣。
他認識到自己保持了上千年的臉麵, 就在那些話中隨風飄散。
跟那些相比,他現在這副渾身赤|裸, 隻裹了一層窗簾的模樣,甚至都不算什麼。
阿諾德沉著臉,拎著窗簾站起身。
環顧一圈毀了大半的房子,他最後把目光落在一道打著傘走過來的人影上:“尤莉,查理斯人呢?”
“父親大人。”
年輕的紅發血族走到阿諾德麵前行禮。直起身後, 她才回答:“您之前和蘭瑞莎陛下起衝突的時候, 白先生想要進入書房被查理斯攔下, 因此……”
不等尤莉說完,阿諾德已經猜到了結果。他舉起手,尤莉未完的話戛然而止,再次恭敬低頭。
越過她的頭頂,阿諾德看向尤莉身後。
那裡一高一矮兩個人順著尤莉剛才過來的方向朝這邊走來。
“阿諾德,你想起自己怎麼中招的了嗎?”蘭瑞莎人未到,聲音已經遙遙傳了過來。
“……”
阿諾德沉痛地垂下眼,慢慢搖頭。
“連那隻小狼人都知道,你居然不清楚。”蘭瑞莎在阿諾德麵前站定,眼裡是毫不留情的鄙視,“你也太弱了吧。”
阿諾德更心塞了,他捂著自己胸口,順帶把窗簾的上端往上提了提:“陛下,您就不能對我這個受害者溫柔一點嗎?”
蘭瑞莎更鄙夷了:“我這個真正的受害者都沒說什麼……用魔法陣?這麼大膽的想法你是怎麼來的?”
她都有點被害妄想了,之前看見魔法陣,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狗神官,險些以為塞繆爾什麼時候跟這隻抖M吸血鬼勾搭上了。
要不是她機智,迅速轉過彎來,這隻吸血鬼就要連同那些黑泥被她徹底燒了。
在這個問題上,阿諾德總算沒有繼續搖頭。
他老實交代:“以前看過一本黑魔法書,上麵記載了一種針對龍的魔法陣,這次就用上了。”
蘭瑞莎想了一下,估計是這個世界以前的魔法師針對這個世界的龍研究出來的,隻是沒想到對兩個世界的龍都通用。
“那本書呢?”
“早就遺失了,那還是我剛變成吸血鬼時偶然看見的。”
蘭瑞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再揪著這個問題說什麼,轉而把話題拉回主線:“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自己怎麼被魔氣纏上的?說不定我們能從你這裡找到線索。”
阿諾德搖頭,歎息:“我也希望我能知道。說來慚愧,在這一點上我的確不如那隻小狼崽。”
“行吧。”蘭瑞莎撇撇嘴,“那還是要用我的方法。”
說著她變戲法一樣從背後掏出一隻曲頸瓶:“都怪你,之前那隻被我燒了。還好還有從你身體裡弄出來的這些。”
她掂了掂這隻白水晶雕成的工藝品,滿意點頭:“解決了你,這次應該不會再出錯了。”
阿諾德被她勾起了回憶,想起這些黑漆漆的氣體是怎麼從他身體裡冒出來的,頓時剛剛好轉的臉色再次鐵青一片。
尤莉在一旁察言觀色,見狀立刻上前替他解圍:“大人,這裡的房子已經損毀,是否先請陛下和白先生去另一處休息片刻再做打算?”
阿諾德這才臉色稍霽,抬起下巴恢複了往日的優雅,輕輕頷首。
尤莉去打電話叫人,蘭瑞莎用手指戲弄水晶瓶裡的魔氣,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白植卻在這時忽然開口:“你的那個血仆死了。”
“……尤莉已經告訴我了。”阿諾德眼神閃爍了一下,“冒犯到白先生,真是十分抱歉。”
白植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盯著他:“他是你下令攔住我的。”
阿諾德移開視線,避而不答,反而說:“原來白先生這麼欣賞我那名血仆,我還以為白先生很討厭人類。”
他們兩的對話引起了蘭瑞莎的注意。
她還是直到這時候才知道那個管家死了,而且聽他們的意思,是在阻攔白植的時候被後者殺了。
其他暫且不提,白植會為了一個人類抱不平的確很怪哦。
在蘭瑞莎炯炯有神的目光下,白植冷笑:“我的確討厭。隻是……”他冷哼一聲,“從古到今,人類的愚忠總是超過我的想象。”
阿諾德好半天沒有回應。
過了許久,久到尤莉已經走回來說是外麵車子已經到了,他才心不在焉地說了一句:
“查理斯的確是個不錯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