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還以為我眼花了。阮大小姐當著新娘,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男人懶散的嗓音摻了些沙啞,依舊是年少時那副漫不經心的腔調。
不怪程越霖意外,他和阮芷音私下聯係少之又少。如果不是生意場上的必要接觸,她估計能把他拉黑。
程越霖這拽慣的態度,阮芷音並不詫異,隻是此刻她莫名從中覺出幾分嘲意。
她輕輕凝眉,聲音清冷:“程越霖,你在看我笑話?”
“哪敢。”他微哂,語氣不鹹不淡,言簡意賅,“說吧,什麼事。”
忽略那邊傳來的玻璃碰撞聲,阮芷音淡抿下唇,直接切入正題:“我記得,你很中意北城的項目。”
年初,嵐橋市政府規劃在北城建主題公園度假區。多方競標後,項目由阮氏最終拿下,阮芷音也因此在阮氏內站穩腳跟。
程越霖家大業大,當初為北城項目費了不少力氣,最後卻敗興而歸。競標結束時,還特意來跟她這個關係不睦的老同學“閒談”了幾句。
眼下說起這茬,他似乎提了些興致:“怎麼,阮小姐這會兒願意割愛了?林家人能同意嗎?”
阮芷音父母早逝,阮氏雖然名義上還姓阮,實際卻已經被林成這個入贅的姑父逐漸掌了權柄。
阮芷音頓了頓,緩緩道:“有個辦法,能讓林成不得不同意。”
話筒裡的聲音染上玩味:“喔,是什麼辦法?”
“程越霖。”停頓少頃,阮芷音嗓音微沉,端視著牆上走動的掛鐘,認真道,“現在來娶我,一年後離婚,北城項目給你。”
話落,對麵倏然傳來一陣悶響。
通話再一次被切斷。
阮芷音:“?”
他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被、她、嚇、跑、了?
就算兩人關係差,那點同學情分也淡薄如紙,可她又不是什麼豺狼虎豹。
阮芷音瞧著屏幕上的通話記錄,微微蹙眉,又暗自歎息。
算了,任誰突然間被人逼婚,想必都接受不了。
——以秦玦為參照,標準太高。你要顧及阮家的顏麵,程越霖是最好的人選。
這是顧琳琅剛剛的原話。
所以明知對方是自己的死對頭,阮芷音還是選擇談這筆交易,但他不願意,她也不能強求。
既然如此,隻能繼續考慮顧琳琅給她列出的備選2號和備選3號……
正想著,屏幕突然亮起。
阮芷音訝異揚眉,接通電話。
“咳,不好意思。我這剛剛才知道,阮大小姐的新郎跑了。”
還是那道閒散懶淡的男聲。
隻是對方仿佛心情不錯,這個認知讓阮芷音微哽——
“程越霖,你很高興?”
雖然程越霖恣意傲慢,高中時兩人關係緊張,但阮芷音也覺得,他不是個會對她落井下石的人。
可現在,認知破碎。
她新郎跑了,他卻好似心情愉悅?這不是落井下石是什麼?
“沒,你聽錯了。”他否認,而後又輕描淡寫地哂笑,“我隻是覺得,你眼光實在差了些。不過秦玦這小子,可栽了回大坑。”
阮芷音倒是忘了,程越霖和秦玦素有舊怨,高中時便不大對付。
換了以往,她或許會爭執幾句。但現在,不提秦訣在她心裡已成前任,阮芷音也不想破壞他們的合作。
“阮嚶嚶。”
“恩?”
她下意識應聲,隨後才反應過來,程越霖叫的竟然是她外號。
阮芷音一時羞赧,染上慍怒。
可對麵卻緊接著道——
“等著,爺來娶你。”
吊兒郎當的語氣,讓她麵色微怔。
沒料到程越霖會應得如此爽快,阮芷音甚至做好了他討價還價的準備。
可他偏偏雲淡風輕的應了,倒是讓承諾利益的她有片刻茫然。
程越霖並未在意她的默不作聲,繼而開口:“哦,對了。”
阮芷音倏然回神,以為他終於要討價還價,可對方接下來的話卻讓她不明所以。
“房間裡有鏡子沒?”
“嗯?有。”
“那你現在過去。”
聲音不冷不淡,悠然散漫。
阮芷音走進衣帽間,衣櫥左邊,是麵兩米多高的落地試衣鏡。
她凝視著鏡子中那個穿著潔白婚紗的年輕女人,愣怔片刻。
接著回神,耐著性子道:“然後?”
“看到了什麼?”
“你究竟想說什麼?”
那邊,程越霖故意拖著腔調,悶聲低笑:“阮嚶嚶,可彆抹什麼眼淚。我隱約記得,你哭起來的樣子,特彆像我那隻——”
“掉禿了毛的鵪鶉。”
......
阮芷音猛地一窒:“程、越、霖。”
居然被、他、給、耍、了。
他倒還是這麼有能耐,這幾年她一直心情平順,此刻卻氣到失笑。
不過拜他所賜,先前那點低落的情緒竟然一掃而空。
僅餘寥寥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