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顧琳琅勾唇,意有所指地朝向台上乍看還挺般配的新郎和新娘——
“喏,王小姐,你說誰才是笑話?音音跟我說,程總可是準備拿王家開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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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人心思各異,而台上卻已經順利進行到VCR環節。
新郎的部分被主持人簡短掠過,碩大熒幕上,正輪換著阮芷音的回憶舊照。孤兒院裡留下來的寥寥無幾,基本都是被接回阮家後的。
短片早已做好,即便臨時刪減,可裡麵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秦玦的身影。
或許是照片凝結了記憶,或許是背景音樂太過舒緩感人,恍然間,阮芷音的腦海裡泛起了許多鮮活的畫麵——
她想到自己初到阮家的那天。
穿著校服的少年還帶著點青澀,午後的陽光溫柔打在他身上,他轉過頭,墨澈的眸子目光清澈。
望著強裝鎮定,實則局促不安的她,笑著伸出手:“音音是吧,我是秦玦,彆怕。”
......
剛轉學,那是她最壓抑的時候。
她收起所有棱角,小心翼翼地融入身邊生活。可每一句意有所指的議論,都在她耳中不停回放。土包子,鄉巴佬。
有人同情,也有人鄙夷,但都讓她愈發沉默。是少年的維護,阻斷了那些議論,讓她如釋重負。
......
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絕望,是在那間密不透風的器材室。
她清晰地記得黑暗一點點將她吞噬,陰沉的冷意像是蟲蟻鑽進了骨縫。
呼吸都變得急促,快要失去希望時,是參加比賽的他匆匆趕了回來。
......
秦玦這個名字,仿佛沒有缺點。
成績優異,身份顯貴,溫和知禮,且從容自信。像是遙不可及的存在,遠在天邊的星星。
然而曾經遙不可及的少年,後來折去驕傲翅膀時,在紐約的地下室裡緊緊抱著她——
“芷音,回國之後,我們就結婚。”
......
阮芷音曾期待過回國後的生活。
可那時的她不知道,回國後兩人的每一次爭執,都會耗儘她所有力氣。
“芷音,你對菁菲的偏見太大了。”
“阿政說菁菲在事業上升期,需要些緋聞維持熱度。芷音,你不用太在意。”
“菁菲出席活動珠寶方出了差錯,拍賣會上的那套首飾我拿給她了……芷音,你不愛戴首飾,那對你並沒有多重要。”
“菁菲助理說她被灌醉了,那個導演之前騷擾過她。芷音,我得過去一趟,情人節我們明天再補過,好嗎?”
“菁菲已經跟你解釋過我們沒什麼,你為什麼一定要咄咄逼人呢?”
“菁菲是你的表妹,她也很在意你們的關係,你一定要我這麼為難嗎?”
“芷音,以前你不是這樣的,究竟為什麼你會變得這麼刻薄?”
最後一次爭執,是她在婚禮前夕得知秦玦居然將林哲安排進了秦氏。
那次的爭執她寸步不讓,而秦玦......滿眼都是對自己的失望。
......
指節突然傳來鈍痛,回憶戛然而止,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阮芷音,”程越霖眉峰緊蹙,壓低了聲音道,“抬頭,看著我。”
阮芷音回過神,應聲抬眸,撞進了對方漆黑深邃的瞳仁,表情還是有些恍惚。
“你現在這個表情,比哭還難看。怎麼,後悔了,還是認輸了?”程越霖嗓音不鹹不淡,卻隱隱透著股清冷的嘲意。
璀璨精致的銀色婚戒被人托舉在旁,本該是新郎新娘交換對戒的時刻,然而程越霖握起她的手後,卻單手插兜停在了那。
阮芷音纖細的指節上有淺淺的紅痕,男人眼神冷執淡漠地與她對視,幽深的眸底湧動著辨不分明的意味。
她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如果真的後悔了,這是最後能夠反悔的時刻。
她可以拋下滿場的賓客,拋掉之後的流言蜚語,頭也不回地離開這——
像秦玦一樣消失在婚禮上,同時也在這場對局中認輸。
程越霖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在無聲地問她:阮芷音,所以你會認輸嗎?
霎時間,她已經做好了決定。
阮芷音深呼一口氣,徹底安下神來。
她取過那枚銀光閃爍的男戒,瀲灩眸光中似有挑釁:“程越霖,你是來嘲諷我的嗎?”
“你覺得呢?”
程越霖揚眉,眼看著她報複似的將那枚男戒狠狠推到了底,又恢複成那副玩世不恭的閒散。
瞥了眼自己手上的戒指,他這才慢條斯理地取過女戒,低下頭,緩緩戴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阮嚶嚶,沒聽見汪鑫那傻子的話嗎?我分明是犧牲了清白的名聲,”頓了頓,然後抬眸輕哂,“跑、來、搶、親、了。”
“我都已經勉強當了新郎……”
“所以呢?”
“我很貴,你總得把戲演好點。”
像是為了印證這句話。
下一秒,他俯身下來——
薄唇微涼,吻在了她的嘴角。
溫熱的掌心扶在後腦,兩人靠得太近,鼻尖縈繞著股清爽凜冽的鬆木香,和纏繞其中淡不可聞的煙味。
……
阮芷音眼眸微闊,睫毛簌簌顫動,還未反應過來,他已起身抽離。
“請多指教,程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