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院長鬆了口氣,點頭離開後,兩人走進酒店辦了入住。
拿了房卡去了房間,打開門後,聞到有些潮悶的味道,阮芷音又看了眼身邊的男人。
猶記得,高二那年,學校組織了場為期兩天半的春遊,程越霖還曾因為酒店房間的異味跟她這個生活組長投訴過。
到了大學,他也沒住宿舍,而是住在了程父給他在學校附近買的那棟公寓。
程越霖瞥見她古怪的眼神,挑了下眉,散漫道:“怎麼?”
“你以前......”她欲言又止。
男人瞬間了然,拍拍她的頭:“覺得我住不了?那你就想多了,五十一晚的床位都擠過,我還能介意這個?”
語氣端得很是輕鬆。
話落,阮芷音抬眸看他,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又怎麼了?”
他察覺她的沉默。
阮芷音搖了搖頭,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聲音發悶:“阿霖,程叔叔出事那幾年,你是不是......過得不太好?”
這句話,她一直想問,卻因為知曉他那份高傲的自尊,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開口。
程越霖嘴角漾起淺淺弧度,不鹹不淡地開腔:“阮嚶嚶,這是又在心疼我?”
他回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繼而道:“倒也不用心疼,我聽說呢,人這一生的苦難都是有定數的。經曆的早,不見得是壞事。”
除了偶爾會想她想得難受些,大部分時候,程越霖都會讓自己忙得忘記疲憊,忽視掉其餘的一切。
聽到他的話,阮芷音稍稍抬頭:“你說真的?”
“當然。”程越霖哂然一笑,“你現在不是嫁給我了?這說明,你和我都很有福氣。”
阮芷音笑了:“你是想說,我和你一樣,苦難都受完了?”
程越霖搖了搖頭。
見她目露疑惑,又解釋道:“你受的苦比我多,以後也會多享福。說不定,我的苦還沒受完,以後還得靠你養著。”
阮芷音彎了眼睛,忍不住踮起腳尖,在他嘴角輕輕親了下:“好啊,我養你。”
不知怎地,他寥寥的幾句話,剛才心頭湧上的那股酸澀就這麼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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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收拾了下東西,兩人手牽手出了酒店。
阮芷音這趟回來,主要是想去給院長掃墓。院長葬在許縣南邊的浮鞍山,他們要明天早上才能過去。
“現在想去哪?”程越霖側頭問她。
阮芷音想了想:“帶你回我原來的高中看看?”
“嗯。”他輕聲應下。
阮芷音轉到嵐中時已是高二,高一那年,她還是在許縣的一中讀的。
許縣的變化太大,雖然距離不遠,但兩人還是跟著導航才走到了一中的門口。
可惜的是,今天是許縣一中大休放假的日子,學校此時緊閉著大門,沒有學生,更沒有老師。
“怎麼辦?”程越霖揚眉看她。
阮芷音有些遺憾:“真可惜,本來還想湊著時間,跟著學生們一起溜進去,這下是沒辦法了。”
“要進去也不難。”程越霖饒有興致地朝她笑笑,見她眼神期待地望來,繼而道,“我帶你□□?”
阮芷音睨他一眼:“我才不要□□。”
剛說完,她瞧見學校門口的保安室前出現了個頭發灰白的身影,眼神一亮,連忙拉著程越霖走了過去。
隔著學校的大門,阮芷音朝著不遠處的身影問了句:“唐大爺,還記得我嗎?”
被她叫住的老人緩緩轉過頭,那雙有些發渾的雙眼仔細辨認了下,不甚確定地問了句:“你是......小音?”
阮芷音笑了笑,眼神柔和:“是我,真沒想到您還在這,我以為您該退休了。”
唐大爺瞧見她似乎很高興,布滿皺紋的臉上笑開了花,擺手道:“是退休了,可是待在家也不舒坦,就每個月學校放假的幾天過來看看門。”
話畢,老人的視線落在了她身旁的男人身上。
阮芷音緊接著介紹:“這是我丈夫,我這趟回許縣來給陳院愛上書屋校看看。”
“您好。”程越霖禮貌頷首。
“挺好,挺好。”
老人盯著對方,頻頻點頭。
片晌,他給兩人按開了大門,又給阮芷音使了個眼神,笑嗬嗬道,“你們進去吧。”
兩人就這麼進了空曠無人的學校。
程越霖搖頭看她:“阮嚶嚶,我這是跟著你走後門嗎?你還認識學校的保安?”
阮芷音頓了頓,解釋道:“唐大爺以前住在孤兒院隔壁,還經常給孤兒院的孩子們送吃的。他的兒子在外麵打工,老伴又去了,平時也沒人照顧。我看他有時待在保安室裡顧不上吃飯,就會順便幫他去食堂打份飯。”
“後來......”
“後來什麼?”
阮芷音莞爾一笑,輕聲道:“後來我給孤兒院打電話時,陳院長說,我高考那年唐大爺去了趟孤兒院,說是要給我送些大學的學費。”
那時阮芷音離開孤兒院,陳院長隻說是她的親人來找她,沒提對方是什麼人。
唐大爺知道她成績好,肯定能考上大學,卻擔心她所謂的親人不給她出學費。
在孤兒院的日子,她確實收到了很多的善意。
話落,見程越霖盯著她出神,阮芷音揚眉問他:“你看我乾什麼?”
程越霖捏了捏她的手,勾了勾唇道:“我在想,你們的院長很好,把你教得很優秀。”
她收到的所有善意,是來自她的善良和感恩。即便生活在許縣,她也一直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
阮芷音愣了愣,輕應了聲,喃喃道:“陳院長......的確是個很好的人。”
院長臨去前還不忘給她寄去了玉佛,可是對方去世時,她卻不在身邊。
至少在這件事上,是她欠了秦玦的人情。
程越霖將她的表情收入眼中,眼神黯了黯,卻沒說話。
“一中倒是沒怎麼變樣。”阮芷音領著他走進了自己高一時的教學樓,笑著道,“x省每年考生多,許縣教學質量不算好。我那時候住校,每天六點就要起來早讀,晚自習也要上到十點以後才會回宿舍。”
程越霖閒散挑了下眉:“怪不得後來那兩年,每天都像是打了雞血。”
他說完笑了笑:“阮嚶嚶,還說我是鬥雞,我看比起我,你更加鬥誌昂揚。”
“我那是珍惜時間。”阮芷音覷了他一眼,視線一轉,突然道,“找到了,你看這個。”
她纖細的指尖指在走廊側牆的公告欄,上麵貼著幾張照片。
最前麵的一張有些熟悉,照片下麵用鋼筆寫著——
優秀畢業生:阮芷音,a大。
旁邊還有些其他人的照片,瞧著都是考上名校的學生,和她並排在一起。
對上她透著驕傲的眼神,程越霖眼神微頓,倏而想到高三那年每次出成績時,她望著學校公告欄時的表情。
那是她難得高興的時候。
有時他遠遠看著,卻不知道她的高興是來自於高排在前的成績,還是因為她的名字旁邊,始終排著另一個人的名字。
“你怎麼了?”
阮芷音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程越霖壓下心底的情緒,嘴角輕勾,拍了拍她的頭:“沒事。”
阮芷音秀眉微蹙。
這還是第一次,察覺到他不太明了的情緒,卻因為他的若無其事,不知道怎麼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