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下人挺多,但真正給各房細分起來,又沒那麼多。
夫妻倆從外麵回來,李大老爺就關起了院子門,屬於大房的下人們噤若寒蟬,連腳步聲都放輕了,這樣的情形下,誰敢跑出了亂竄?
萬一剛好主子傳喚時不在,豈不是自尋死路?
所以,葛根在李家的後巷裡前前後後問了好幾個人,隻得知了夫妻倆疑似昨夜吵了架,今早上李大老爺出門時似乎不高興的消息。
至於兩人吵得厲不厲害,又吵了什麼,都無從得知。
越是查不出,葛根又聽到有下人猜測大房今日好像出了事,便越是擔憂。始終在偏門處徘徊。
夫妻倆確實吵架了。
嚴鬆雨進門多年,生了兩個孩子,和李大老爺也算相敬如賓。她認為這事上自己不能一味軟弱,便據理力爭。
“葛家送的東西貴重的少,大部分都隻是些小玩意。”她再次道:“我也不好拿他們家的事來煩你啊!早知你這麼在意,我當初就告訴你了。”
“你到底收了人家多少?”李大老爺在乎的是自己的麵子,妻子問前頭的夫家要好處這事要是被相熟的人家知道了,會笑話他的。
嚴鬆雨低垂了眉眼:“這麼多年下來,我哪知道?”頓了頓,又強調道:“也就張滿月在意此事。葛家人是真拿我們當親戚處,沒想過要收回那些禮物。”
李大老爺怒火中燒:“所以你就拿得心安理得?”
嚴鬆雨沉默下來:“老爺,我也想等價回禮,可我……為難呐,我嫁給你算是高攀,婆婆不喜我,妯娌看不起,連下人都不拿正眼瞧我。我就隻能多打賞……”
聽她這話裡話外,還對自己生了怨氣,李大老爺斥道:“我讓你以理服人,沒讓你拿銀子送人。”
真的是越看越煩,一揮手道:“我就不該娶你過門,當初鬼迷心竅,好在現在也不晚,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自己離開,我就不給你休書了。”
嚴鬆雨據理力爭為自己解釋,目的就是為了留下來。聽到這話,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我們這麼多年感情,你當真要為了外人的幾句閒言碎語棄我?”
“那是你真正做下的事。”李大老爺敲著桌子:“我沒有冤枉你,張滿月也沒有胡說,她確實是被你攪和離開了葛家……”
“葛家人又沒趕她走。”嚴鬆雨哭著道:“我是真心希望他們夫妻好好過日子的,從來沒想挑撥過。是她自己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非要離開,這跟我有何關係?老爺,你不能因為生我的氣,就把什麼事都往我身上推啊,我受不起……嗚嗚嗚……你是我的天,你都不要我了,我還怎麼活?”
本來是隨口哭訴的話,出口後卻讓她福至心靈,嚴鬆雨哭著就要往牆上撞:“就如你所說,我攪和了她的日子。那我用這條命陪她就是,反正,離開了老爺,我也活不了了。”
夫妻兩人吵架,所有的下人都退在了屋外。
嚴鬆雨鐵了心裡留下,這一下是發了狠勁的,饒是李大老爺反應過來伸手去拽,她也還是碰到了牆。
額頭瞬間紅腫一片,她整個人軟倒在地上,漸漸地閉上了眼。
李大老爺可沒想過要她死,麵色微變,吩咐道:“去請大夫來。”
無論是誰,隻要不是真的想死。往牆上撞時都會下意識收力,更何況李大老爺還扯了一把。就算不扯,嚴鬆雨也不會傷得多重,這一下撞上去,加上拽了一下。嚴鬆雨彆說死了,連暈厥都難。
不過,她躺在床上沒動彈。
大夫來了,把脈過後道:“如果不頭暈,沒發現嘔吐的跡象,就無大礙。”
從這屋中氣氛看來,應該是夫妻吵架才弄成這樣。大夫不好多問,也不好說多餘的話勸解,配過藥後落荒而逃。
偏門處的葛根聽說了大房請大夫的話,那丫鬟慌慌張張出來接人,葛根花了大價錢,終於撬開了一個婆子的嘴,得知大夫人今日撞了牆尋死。
聽到的一瞬間,他隻覺渾身冰涼。
李大老爺此時麵色鐵青。
他活了半輩子,看過不少大夫給人治病。一般大夫都會把病情往重了說,剛才那位一句重話都沒說,隻說沒有那兩樣就沒有大礙……一般的外傷,都是最開始受傷的時候最嚴重,嚴鬆雨到現在都沒吐,安安祥祥睡著,能有什麼大事?
“你給我起來。”
嚴鬆雨起了就暴露了自己裝暈的事,她沒動彈。
李大老爺氣得夠嗆:“來人,把夫人抬回娘家去。”
下一瞬就有雜亂的腳步聲進來,嚴鬆雨徹底慌了,這要是回了娘家,再想回來,怕是沒那麼容易。她“悠悠”轉醒,做出一副要吐的架勢,又扶著額頭喊頭暈。
李大老爺正生氣,彆說這可能是裝的,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想再遷就,揮手道:“送走。”
“老爺,我頭好疼。”嚴鬆雨一臉痛苦。
“我又沒讓你撞牆。”盛怒之中的人,說話刻薄,李大老爺嘲諷道:“既然離開我你活不下去,那你死一個給我看?若你真對我情深,現在就赴死,我就不計較之前發生的事,還會把你埋入祖地,一輩子都是我的妻!”
嚴鬆雨:“……”哪有這樣的?
她費儘心思做李家大夫人,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不是為了死後的榮光。
她麵色明明滅滅,李大老爺見了,愈發篤定她虛情假意:“你再不走,我可就給你休書了!”
嚴鬆雨被子裡的手瞬間握緊:“老爺,你正在氣頭上,氣話向來傷人。我不與你多言,你想讓我走,那我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