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根不說話。
柳紜娘卻沒想放過他,上下打量著他的眼神裡滿是嘲諷:“我是圖你娘刻薄,還是圖你心頭有前頭妻子?或是圖你家中窮?又或是,圖你這死皮賴臉的糾纏?”
話說得這樣難聽,葛根麵色難看:“夫妻多年,原來在你心裡,我是這樣的人?”
“難道不是?”柳紜娘反問:“葛根,你心底裡壓根就沒有多在乎我,今日跑到這裡來讓我給你一個機會,並不是因為你心悅我,或是為了孩子考慮,而且你需要我這樣一個妻子。隻因為我合適。”
她說著,搖了搖頭:“說實話,能被你認為合適,我覺得挺倒黴。”
話裡話外都是嘲諷,葛根看出她無回頭之意,沉下了臉:“那個小白臉什麼都沒,你看中他什麼?”
“你方才自己也說了,他長得好看啊!”柳紜娘振振有詞:“和他同桌,我飯都要多吃一碗。跟你……我惡心得一口都吃不下。我不想為難自己,你懂我意思嗎?”
她緩緩踱步:“要是懂了,就離我遠一點。”
葛根怒瞪著她:“你彆後悔就行!”
柳紜娘“哈”了一聲:“離開葛家,是我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事。”
話說到這種份上,葛根無意再留下,到底忍不住多言一句:“小心那個小白臉卷了你的銀子跑了。”
柳紜娘並沒有說自己不怕,故意道:“卷走又如何?我願意。”
葛根:“……”好氣!
兩人不歡而散。
柳紜娘轉身,就看到了手中捧著一把油紙傘的齊瑜,此時他羞得滿臉通紅。根本不敢麵對她的目光,將傘放下,轉身落荒而逃。
剛才她說的那句“我願意”,語氣篤定而隨意,像是烙進了他的心裡。
柳紜娘沒有多想,天色是在變了,雲朵越積越多,她撿起油紙傘,又去了街上。
這麼多天,她多少有了點眉目,聊城不少竹子,大部分都用來編織各種籃子,每年砍伐不少,但因為籃子不容易壞,郊外大片大片的竹林,每年還往外擴散,越來越多。
柳紜娘拿著手頭的銀子,買下幾大片竹林,又請了木匠和工人,開始造紙。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得一次次為自己尋找生計,所以,遊曆的時候學了不少東西。
一切還算順利,等她拿到比當下更薄更韌的紙張時,已經是兩個月後。
一回生二回熟,她約了不少富商,怕張滿月人微言輕,眾人不肯來。她寫帖子時就附上了半張紙。
隻要是識貨的商人,就不可能錯過這個機會。
果不其然,宴客的當日,她定的席位壓根不夠,被眾人擠得滿滿當當。其中就有李大老爺。
他沒有拿到帖子,是跟著彆人來湊熱鬨的。看著站在上首侃侃而談的女子,他心中竟有種“果然”之感。
這麼好的紙,在此之前從未出現過。所有的人都想拿到更多,甚至有那眼光長遠的,想和柳紜娘合作生意。
柳紜娘不想被人掣肘,直接拒絕了這個提議。
“昨日我和知府大人見過,這種紙大人已經拿了千張送往京城,如果順利的話,興許就是貢品。”柳紜娘看著底下激動的人群:“先定先得。”
本來還有些小心思的人在聽到大人插手之後,也隻能老老實實交定金了。
有那機靈地打聽到柳紜娘買的是竹林,且最近天天都在砍後,便想去郊外買林子。結果被告知,所有的竹子都已被衙門收回,現如今不對外賣。
隻半天的功夫,幾個賬房先生真的體會到了收銀子收到手軟的感覺。
這番盛況,自然也傳了出去。
各個富商家中都聽說了,就連市井上,也有流言傳出。葛根正在尋鋪子呢,就聽到邊上有個青色長袍書生模樣的人在歎息:“也不知道那種新的紙貴不貴?”
“你在想什麼呢?那可是貢紙,咱們就彆肖想了。”
“也不一定,咱們聊城造出來的紙,難道自己人還用不上?”
此時又湊過來一個人,神秘兮兮道:“幾位先生就彆爭了,我有親戚在工坊,聽張東家說,這紙啊,優先賣給咱們城內的讀書人,隻收半價。聽說四文就能買一張,比原先的糙紙還便宜。”
眾人一陣驚呼。
葛根將這些話聽在耳中,本來沒多在意。他心頭正慌呢,再找不到鋪子,老客都要跑光了。正想離開,就聽到身後有人歎:“張東家一介女子,處事竟如此大氣,實在讓人佩服。也不知道她之前的夫家是不是瞎了眼,居然會與其和離……”
女子做生意的不多,葛根在這城內多年,各個富商家中的事都隱約聽說過一點,這城內確實有幾位女東家,但要麼是接手祖上的生意,要麼就是夫君不得力,隻能自己撐起門楣。有一位獨居的是個寡婦……怎麼算,都沒有和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