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之前,錢母提及靠著女兒享福這事,向來是不客氣的。
昨天正說時,鄰居看不慣,酸溜溜地說了幾句,大意就是:女兒是彆人家的人,出嫁了,就隻當個親戚走動,彆老想占人家便宜。
彼時,錢母把鄰居罵了個狗血淋頭,直言女兒是她生的,隻要女兒活著,她就能往上靠。
可跑了一趟汪家之後,完全改了說法。林氏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錢母方才驚懼難言,開始罵兒媳後,心頭的驚懼漸散,當即破口大罵。
院子裡氣氛凝滯,林氏滿心後悔。恰在此時,小路上有人急匆匆跑了過來:“哎呦喂,大娘,你趕緊瞧瞧去吧,汪家那邊要把小喜趕出來。”
錢母罵得痛快,一時間有些收不住,怒斥:“胡說八道什麼?”
“這事兒能是胡說的嗎?”來人隻覺自己好心沒好報,振振有詞道:“小喜都被丟到路上了,你們再不去,稍後母子倆搬走,看你們上哪去找人……”
話音未落,婆媳二人已經打開門往汪家的方向跑去。
汪海滿心失望,見錢小喜還是不肯說出銀子的去處,頓時意興闌珊:“從今往後,你好自為之。”
錢小喜嚇著了,大哭著道:“阿海,我不要……你原諒我一回……求你了……”
柳紜娘彎腰湊進她耳邊:“我勸你還是離開的好。否則,我就告訴阿海那天我在村尾的破院子裡看到的事。”
錢小喜哭聲一頓。
上一次她和李明槐親密時,確實被人看到了。追出去後隻認得到是個婦人,到底是誰,兩人到現在都沒有查出來。難道那個人是婆婆?
她想起從那天之後,婆婆就一直盯著自己,不讓她和李明槐見麵,也不讓她去鎮上……錢小喜麵色煞白,看著麵前的婆婆,顫聲道:“不要。”
“看來你還知道要臉,那趕緊走吧!”柳紜娘揮了揮手:“稍後我會讓人把休書送來。”
錢小喜萬分不想走,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她了。
錢母奔過來,正要給自己女兒說幾句話,錢小喜一把將人拽住:“娘,回家。”
“回哪個家?”錢母做夢也沒想到,汪家母子還沒說話,女兒先就打了退堂鼓,這怎麼行?
“小喜,你嫁入汪家這麼多年,他汪海生死未卜,你都不肯離開改嫁,如今他回來了,眼瞅著就富貴了,想要拋棄糟糠之妻,你不想著為自己爭取,反而想就此回娘家。老娘可沒有這麼慫的女兒。”錢母一揮手:“你若要離開汪家,隨便你去哪兒,反正家裡容不下你。”
當著大半村裡人的麵被親娘拒之門外,錢小喜眼中的淚就沒斷過,她哭得泣不成聲:“娘,你彆說了。先回家成嗎?”
“這事可不是咱們丟臉。”錢母叉腰大罵:“是他汪家不講道理,哪有這麼做人的?連畜牲都不如,我呸!”
這麼大的動靜,幾乎村裡的人都趕了過來,當著眾人的麵,汪海恨恨道:“我這幾年往家拿了五十多兩銀子,全都是錢小喜一個人收的。她不拿出來便罷,竟然連我平安的消息都沒告訴娘,我不知道她怎麼想的,也不知道她把銀子放哪去了……這麼敗家又自私的媳婦,我是要不起的。這麼多的鄉親在,還請大家幫我做個證。是她錢小喜對不起我,我們這門親事作罷。”
錢母傻眼了。
她在聽到“五十多兩銀子”時,腦中就嗡的一聲。後麵汪海說了什麼,她都沒聽見,。
雖早就猜到女兒藏了不少,沒想到竟然有五十多兩。
好多鎮上的人都沒這麼多銀子!
錢母回過神,眼看眾人指指點點,一把拽起女兒:“咱們先回家。”
柳紜娘趁熱打鐵,找到人群裡的孫母,道:“嫂子,麻煩請孫童生過來幫我們寫一封休書。”
在這貧瘠的村裡,就這麼一個讀書人。如果有彆人,柳紜娘絕不會找他。
孫母知道村裡有不少兒子和錢小喜之間的傳言,她從來都沒當真。甚至還惱恨錢小喜不檢點,壞了自己兒子名聲。此時聽到五十多兩,許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又浮上了心頭。
隨著兒子考中了童生後,看的書要多些,寫的文章也要多些。相較之下,買書和筆墨紙硯的銀子也要花得更多才對。
兒子仿你的書也確實多了不少。而事實上,他花銷還不如沒考中童生之前。
讀書人嘛,應該有些幫人抄書的生財之道。孫母以為兒子是自己賺了銀子,還挺欣慰來著。現在看來,那些銀子搞不好是問錢小喜拿的。
照這個思路,錢小喜如果被休,一定不會放過兒子。她這會兒在此看熱鬨,搞不好過兩天自己就成了熱鬨了。關鍵是兒子是讀書人,不能因為這些汙糟事毀了名聲。她越想越怕,下意識道:“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這種事情缺德,我家明槐不做。”
她又苦口婆心地勸:“百年修得同船渡,這兩人能夠成為夫妻,不知道積攢了多少世的緣分。可不能亂來。這夫妻之間應該互相包容,做錯了事兒也彆太計較……”
說著這些話,孫母察覺到眾人落在自己的身上的目光,漸漸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