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看到這樣的情形, 隻覺得心中刺痛。轉身退了出去。
柳紜娘伸手解了啞穴,道:“你要是乖呢,咱們就好好聊一聊。若你還想做多餘的事,那就隻能做啞巴了。”她一臉遺憾:“我一個人關在這屋中, 整日對著昏睡不醒的你, 其實早就憋壞了。感覺日子久了, 話都說不太利索……”
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齊施臨懶得看她, 乾脆閉上了眼,尋求脫身之計。
“你沒有話想跟我說嗎?”
齊施臨沒有睜眼。
柳紜娘笑意盈盈:“你想不想知道府內的近況?對了,李秋荷去找賢王妃了,她不承認點心有毒,非說是你從彆的地方沾染了不好的東西。迄今為止,她沒有說要來探望你。”
齊施臨跟著她幸災樂禍的語氣, 強調道:“我是為你擋災。”
“你錯了。”柳紜娘搖了搖手指:“這毒本就該下在你身上。追根究底, 你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齊施臨啞口無言。
是因為他喉嚨太痛,加上滿口藥味,渾身酸疼,頭腦也昏昏沉沉,實在打不起精神來說話。
沒多久,他又睡了過去。
柳紜娘靠在他耳邊低聲道:“最近不少大夫前來給你配藥,我從那些扔掉的藥包裡挑出了一些有用的藥材。你要是不聽話, 我就往你身上用哦。”
齊施臨心狠狠一跳, 昏昏沉沉的腦子嚇得瞬間清明。
“你敢。”
柳紜娘笑容嫣然:“你可以試試。”
齊施臨瞪著她:“你在威脅我?”
“對啊!”柳紜娘伸手在她肚子上狠狠一掐。
饒是齊施臨渾身酸痛,也感覺到了一抹痛楚。他皺著眉:“放手。”
“曾經我也讓你放手,結果呢?”柳紜娘伸手在他脖頸上一劈:“好好睡著吧你。”
齊施臨被劈暈了過去。
柳紜娘從醫書裡選出了一種對嗓子有毒的藥,每日都往熬的藥材裡重重的加, 兩日後齊施臨再次醒來時,已經口不能言。
他一開始並不著急,以為這女人又點了他脖頸上的穴位。
發現齊施臨不能說話之後,柳紜娘提著的一顆心放下。要知道,之前她都是寸步不離守著,就怕其他人來探望時齊施臨醒過來。
現在他口不能言,抬手也費勁,沒那麼容易告訴外人真相。
這一日,齊施臨昏睡著,柳紜娘一邊熬藥,一邊翻著醫書。
“二夫人到了。”
小雲氏時常過來,柳紜娘不愛搭理她。
“嫂嫂,大哥今日有沒有醒?”
小雲氏打著兄弟情深,為夫君擔憂兄長的名義,經常往這邊跑也勉強說得過去。
柳紜娘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戳穿:“沒有。”
小雲氏眉眼焦灼。
恰在此時,齊嬌嬌進了門來,看到這樣的情形,道:“二嬸也在?”
小雲氏歎了口氣:“你爹病著,我心裡放心不下……”
齊嬌嬌知道二嬸喜歡為難自己親娘,覺得有必要把人氣走。她對外性子嬌縱,當即嘲諷道:“我爹病得越重,對你們二房應該更好才對。你這擔憂……”
話裡話外都是懷疑。
小雲氏如果真的盼著齊施臨死了自己做世子夫人還好,偏偏她沒那心思,聽到這話,頓時氣得夠嗆:“嬌嬌,你胡說什麼?我好歹是長輩,這是你對長輩的態度?”她本就心情煩躁,好容易有了發泄處,再不掩飾:“嫂嫂,孩子得教……”
柳紜娘打斷她道:“弟妹,你這就是為難我了。外人不知道,你應該知道我在府內的處境,你讓我如何管教?”
聽著這話,齊嬌嬌心酸不已。
也是最近她才知道,母親所謂的體弱,隻是父親不想讓她出門的名頭。
母親空有世子夫人的身份,卻活得連府上得臉的丫鬟都不如。
小雲氏被這話噎住,她也怕自己那些齷齪的心思暴露,拔腿就走。
齊嬌嬌蹲在了火爐麵前,握住柳紜娘的手:“娘,往後我會聽你的話。你要是覺得我做得不對,就儘管訓斥。”
“你很好。”柳紜娘摸著她的發:“嬌嬌,有你這樣的女兒,是我的福氣。”
母女倆聊了挺多,齊嬌嬌歉然道:“以前爹跟我說,您身子弱,精神也短。我時常在外頭跑,要是來見你的話,會把外麵那些病氣也帶回來,你受不住。因此……娘,女兒不孝。”
“不怪你,”柳紜娘滿眼柔情:“我身子其實不弱,但我確實常年都在病中。你爹怕我身子康健惹出禍事,每日都會給我補藥喝,就連一日三餐的飯菜裡,也添了讓人發軟的藥物。”
齊嬌嬌隻知道母親不得出門,還是第一回聽說這些事。她滿震驚:“父親他為何要這樣對你?”
柳紜娘看著窗外的藍天:“你真想知道?”
齊嬌嬌有些遲疑。就憑著父親給母親下藥這事,就已經顛覆了她以往的認知。真相……或許更加不堪。
她看向床上自己尊重了十幾年的父親,用力點了點頭。
“我的身體是康健的,畢竟,堂堂百香樓也不會選一個體弱的女子做花魁,萬一我剛學完藝就病死了,豈不是他們白白費心一場?”在齊嬌嬌震驚的目光中,她笑著繼續道:“生意人,不會做這樣賠本的買賣。”
齊嬌嬌顫聲道:“百……百香樓?”
柳紜娘收回視線,看著她的眼睛:“嬌嬌,你就沒發現,我們母子三人都和烏家不親近麼?”
齊嬌嬌小時候也想親近外祖家,不過,很快就被父親和祖母教訓了一頓。他們都說,烏家眼皮子淺,當初要了大筆聘禮,就是勢利眼。
加上烏家不主動靠近她,因此,這些年來愈發生疏。
齊嬌嬌以前也聽說過關於母親身世的傳言,她那是不信的,可說的人越來越多,她也變成半信半疑。
今日母親親口說出,容不得她不信。
柳紜娘將自己和賢王妃長相相似,才有了這場“福氣”的事說了,末了道:“你爹寵愛你,是因為你長得像她。難道你沒發現,凡是你爹送你的衣衫首飾,都張揚豔麗幾乎和賢王妃一模一樣?”
齊嬌嬌眼睛越瞪越大,忽然轉身吐了出來。
她趴在大門口,吐得昏天暗地。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麵。
丫鬟過來扶她,柳紜娘安慰道:“嬌嬌,你彆多想。回去好好歇著。”
齊嬌嬌今日得知的這些事,讓她如同做夢一般。雙親的恩愛是假的,父親的寵愛是假的……這世上還能有什麼是真的?
有時候,謊言就如同身上的膿包,瞞著隻會越長越大。柳紜娘就是要告知齊嬌嬌真相,讓她不再沉浸在虛妄的感情中。
不知何時,床上的齊施臨醒了過來。
柳紜娘回頭就對上了他憤怒的眼,當即就笑了:“難道我說的是假的?”
齊施臨說不出話來,氣得眼睛血紅。
不過,他再生氣也改變不了什麼,因為身子虛弱的緣故,他很快又睡了過去。
柳紜娘書信一封,讓人送往烏家。
裡麵夾雜著千兩銀票。
烏家底子薄,這張銀票對他們來說,是拒絕不了的誘惑。
兩日後,烏夫人上門,身邊帶著兩個婆子。有一個是她自己的奶娘,另一個挺麵生。
柳紜娘在外間見了二人,眼神落在那個國公府眾人麵生的婆子臉上時,忍不住紅了眼眶。
烏夫人被帶走,那個婆子留了下來。
“嬤嬤,近來可好?”
這人正是當初教導魅姬長大的嬤嬤。
嬤嬤上下打量她:“這些年,你受苦了。”
這話一出,柳紜娘又有些心酸。這些年來,魅姬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有福氣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覺得她是在受苦。
“都是命。”柳紜娘怕國公夫人過來,掏出了那枚剔透的玉:“嬤嬤給我這個,是有話要告訴我嗎?”
嬤嬤一臉複雜,沉默了許久。
柳紜娘忍不住催促:“嬤嬤,我在齊施臨生病之後才能獨自見外人。他就躺在裡麵,擔憂他的人挺多,隨時都有人進來。你有話不妨直說。”
再不說,興許就沒機會了。
烏夫人來一趟也不容易,今日能把人順利帶進來是僥幸,下次興許就沒這麼順利了。
“那枚玉佩,是掛在你身上的。”嬤嬤閉了閉眼:“你並不是人牙子從外地買來。而是有人特意送到牙行,陰差陽錯到了百香樓的。”